第9章(1/1)

生蜜未经炼制是绝不能和香,如今沉香竟都被生蜜糊了,自然是都用不得了。

慧琅一时脸色都变了,团团转了一会儿,又忙忙偷去瞧封嬷嬷,见封嬷嬷并不在,这才松了口气,又转回来对叶胜男道:“佛祖保佑!幸是妈妈不在。赶紧的,快想法子。”

叶胜男也急,想当年叶父就为是了块寻常沉香而倾家荡产,最后还被人打死了。

现今这可是新州香,更是难得了,就是把她叶胜男给卖了,也赔不起的。

叶胜男赶紧过去细看,只盼能救回多少是多少。

没想,叶胜男这一看就似被什么勾去了魂魄一般,再移不开眼了,管慧琅在旁如何着急上火的。

“虽说你是大错,可闹出来我也没有好的。幸亏缺得不多,管它什么新州香旧州香的,反正沉香就那么个味儿。要不你悄悄找库房上管事的,胡乱要一点子别的沉香回来混进去,一准瞧不出来。这般一来,要赔也是赔寻常沉香的钱,总比赔这香来得便宜不是。”慧琅说一句,就往外头看一眼,唯恐封嬷嬷突然就回来了。

“至于我,还得想想法子,怎么再去弄些生蜜回来遮眼,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只是老李媳妇是真真有够小家子气的,我方才跟她要蜜,说了一车子话才得了。如今我又再要去,还不知道会怎样呢。唉!”慧琅好不苦恼,可一回头却见叶胜男无动于衷的,不禁扯了把火,“到底怎样,你倒是说句话呀。”

叶胜男这才抬头看慧琅。

也快半月了,院里人的性子品行,叶胜男也看得差不离了。

这慧琅有些眼皮浅,爱贪占些小便宜,只是素来都不伤大雅,别人也就对她睁一眼闭一眼。

慧琅被叶胜男这么一样不错地看着,很是不自在,便拿话压她,“哑巴了?还是你想我回太妃去?顶天了,我也不过挨一顿骂罢了,你就不能了。不但要赔银子,还得吃板子的。”

叶胜男这几日因心绪不宁,烦躁得很,再想起自从还魂起,不管是徐四丫那小丫头,还是妙境、慧琅这样卑微上不得台面的,简直就是是个人都敢上来踩她一脚的,让叶胜男越发不耐烦了,也就顾不得收敛性子,静待时机的打算,只想着要给慧琅一个痛快的教训。

就听叶胜男冷笑道:“姑娘急什么?我不过在想,如今我还有多少钱罢了。”

慧琅哼了一声,道:“你明白就好。”

叶胜男低头又看筛子里的香末,“不过这些坏了的香,得我收起来。到底是我的罪证不是。”

慧琅一听,觉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摆摆手道:“要,你拿去就是了。好了,你赶紧去吧。回头你姨母若问起了,我就替你答应,你只管放心去。”

叶胜男将筛子的纱网剪下,再用油纸包了收好,这才去了。

也是去了没一炷香的功夫,叶胜男便有回来了。

“这么快?要到东西了?”慧琅赶紧问道。

叶胜男点点头,道:“也是赶巧了。典宝大人刘大人前番刚得王爷赏了一小块新州香,可他志趣皆不在这上头。原说是留着送礼的,可这香实是太小了点,不体面。听说我要,便先赊让了出来,只说日后拿月例银子慢慢还他就是了。”

慧琅听完也以为然,也就不多追究了,赶紧拿过来研磨了,往外头送去了。

清远香到底制了出来,只待晾干窖藏便可。

只说到了这月放月钱的时候。

大伙都欢欢喜喜的。

叶胜男这月才来,自然得到下月才有月钱放,这也就算了,可大伙没想到慧琅也没得月钱。

“我这月怎么就没了月钱?”慧琅问封嬷嬷道。

封嬷嬷一面给别人放月钱,一面道:“这得问你自个。账房的人怎的说了,是你自个说的,从今往后你的月钱就只管放给刘大人,还债了。”

“我……我何尝说过这样的话。”说毕,又一想,慧琅便明白了,回身就要去寻叶胜男的不是,“依怙,你怎么敢拿我的月钱替你还债。”

大伙都奇怪,这里头怎么还有叶胜男的事儿?

彼时,叶胜男正坐檐廊下的栏凳上扎花,连头都没抬,道:“你自己做下的事儿,自然你自己还了。和我什么相干的。”

慧琅一怔,气势上无由来的就有些虚了,“我……我做什么事儿了?明明就是你……你的错。当日我还好心给你打掩护,没想如今你却要倒打我一耙了。”

叶胜男这才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道:“好心?那你可敢立个誓?”

慧琅言辞闪烁道:“好……好好的,我立什么誓。你也别岔开,现下说的不是那一件。”

叶胜男冷笑道:“那好,我们就说回今儿这一桩。你贪墨了东西,自然得拿银子赔的,就是说上天去,也是这理儿。”

慧琅一听,心下越发虚了,“怎么……怎么就成我贪墨了东西,明明就是你弄坏了太妃的香料。”

叶胜男道:“既如此,那便让大伙收一收我们屋子,看看到底是我坏了太妃的香料,还是你贪墨了东西。”

封嬷嬷听了半日,眯着眼抿着嘴,脸上的冷硬得越发了,就听她道:“好啊,这家里要成贼窝了不成。搜,都给我搜。”

慧琅就有些慌神了。

叶胜男和慧琅的屋里被翻了个底朝天,婆子从慧琅屋里翻出一只小钵,钵里是褐色的香末。

慧琅见那小钵被翻了出来,就要去夺,只是被人按住了。

婆子将小钵给封嬷嬷,“还不知是什么东西,瞧着倒不像是毒|药,还有些异香异气的。”

封嬷嬷接过小钵,从里头捻了些香末来闻,当下便睃向慧琅,“好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还是个监守自盗的。依怙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胜男从衣袖里摔出一油纸包,道:“当日制香,她偷拿了新州香,拿这东西来栽赃于我,还挑唆我胡乱拿别的沉香蒙混过关。我便拿着这包东西到前头去请教人,才知道被人蒙骗了……”

待叶胜男将那日的事细细说完,封嬷嬷沉声道:“慧琅,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慧琅憋了半日,掩脸大哭而起来,“我要新州香入药,可这东西那里是那么好得的。也是前日那么巧,王爷给太妃送了来,奴婢……奴婢就……就……一时鬼迷心窍……”

因缘的心肠软,见不得旁人伤心为难的,便站出来为慧琅说话,道:“妈妈,奴婢可为慧琅作证,她姑妈真真病得不成了。慧琅自小就没了爹娘,是她姑妈一手把她拉扯大的……”

封嬷嬷喝道:“你住口。就算如此,也不该行如此下作的手段,还栽赃到别人身上去。你要香入药,何不求太妃的,主子又不是铁石心肠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大功德,太妃没有不答应的。”

慧琅却不言语了,她如何敢求的,只因她姑妈当年可是魏夫人(就是老王爷的宠妾)院里的人。

之后,太妃到底还是将那小钵沉香末给了慧琅,但还是打了她板子并赶了出去。

而叶胜男,也受了板子。

“旁的都还好,就是浮躁了。”太妃虽没明说,但封嬷嬷却是知道的,太妃这是在说叶胜男。

封嬷嬷道:“太妃说得是。到底年轻,没多少经历。”

“也罢。”太妃拿起手边的《华严经》,“让她抄经去吧,磨磨性子也好。”

封嬷嬷答应了,“是。”便转身出去了。

叶胜男受了罚心里委屈得不行,正躺在屋里,听是封嬷嬷进来,便佯装睡了也不睁眼。

封嬷嬷却也不离开,在床沿坐下道:“可是还不服?”

叶胜男默默不言语。

封嬷嬷又道:“你知情不报,自作主张的罪名我也不多说了,只是就你那点子小聪明,还敢班门弄斧的。这王府里比你想的要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得多。慧琅的老子娘虽都不在了,但你可知那账房大管事就是慧琅的叔叔?”

叶胜男身子就是一僵。

“你如今知道了吧。这背后若不是太妃,就你那些小伎俩能成什么事的?最后还不知到底是谁偷鸡不成蚀把米呢。”封嬷嬷道。

封嬷嬷这话对叶胜男而言,真真是当头棒喝。

叶胜男幡然醒悟,这里再不是她熟悉的皇宫。

宫里比起王府来是更复杂百倍的,多少事儿她叶胜男也都经历过了的,于是她就不将王府里的这一小片天放在眼里。

自然也就不拿王府里的人当回事儿,只当是只要她略施手段,凭他是什么人,都能手到擒来。

着实是拿大了,自以为是了。

若以她如此心境再回宫中,只怕早便死无全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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