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回宾馆。
何鑫晚间打电话过来说，要明天一早才能带人过来搜查，至于赵宁，她就必须得留在这里把守根据点了。
两个人霸占了监控室，几十台的监控屏幕，两把椅子，两个人。
顾烨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弄过来的罐装啤酒，颇是潇洒的放在赵宁面前。
“来吧，长夜漫漫。”
额？
赵宁迟疑的看他，他刚才说什么？长夜漫漫？
这话听着，有点感觉中心思想很容易偏离啊。
当下，她还在迟钝中挣扎，而那人却早已坐下。
嘣。
一声扣响。
是顾烨将罐装啤酒的拉环拉开了，赵宁若有所思的看他。
她以为他会拿着啤酒自己喝，却没想到，顾烨突然就将手中的那瓶，给她递了过来。
“谢谢。”
噢，真是省事。
赵宁心里喜滋滋的拿起啤酒，继而看着顾烨又打开了另一瓶，同样嘣的一声，拉环被他放在桌上。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将啤酒罐撞到了一起。
他微微仰起头，罐子并没有碰到他的嘴唇，大概中间隔了两厘米左右的样子。
赵宁拿着手中的啤酒，好奇的问他：“你喜欢这么喝？”
“我不敢保证这种材质做成的罐装啤酒，在我买来之前，上面是不是有老鼠或者蟑螂，又或者某种不明生物爬过的痕迹。”顾烨淡定自如的答。
赵宁听完根本就不想再理睬他了，没见过把一个洁癖发挥到如此高深境界的人。
可结果还是没忍住，她侧过脸看着顾烨：“我能问你，既然如此的清楚，为什么还要买吗？”
顾烨：“我觉得，这是气氛。”
赵宁白他一眼，心里嘀咕，还气氛呢，真是好一个清新脱俗的大龄教授，破案还开始讲究气氛了。
沉默了好一阵，赵宁一直保持着每四秒中抬手喝一口啤酒的状态，另外就是认真的看着监控，专注于袁森的房间。
至于顾烨，他则是喝了一口那啤酒后，就将酒瓶放到了桌子上，然后，玩起了手机。
赵宁正好瞥见他在浏览网页还是什么，她继而想到，这人之前不是不用手机吗，怎么这会兴趣这么大了？
“你是不是突然发现了智能手机中的乐趣？”
顾烨没抬头的答：“我在百度资料。”
“话说，你以前为什么不用手机啊？现在又用了又是为什么？”赵宁歪着脖子问。
顾烨突然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将手机放回衣服口袋里，闲适的答：“第一：我只是前几年没用手机，至于不用的原因是因为觉得它吵；第二：现在用，是因为，办宽带送的。”
也就是所谓的，不要白不要。
赵宁哦了声，接着又沉吟：“我上次听沈逸说，你以前在fbi很神气，那怎么突然回国了？”
顾烨：“一些琐事，相对来讲，国内在犯罪心理这块太薄弱了。”
您那意思，合着您这是要拯救国内人民？
虽心里这么想，赵宁嘴上却也没这么问，她自认为认识顾烨这么久以来，也算是对他的印象，一改再改，初见的清冷，接触后的面冷热心，再是现在的，半熟不熟。也可谓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从神坛上走了下来啊。
赵宁叹口气，觉得有点惋惜，然后她将啤酒罐也放到桌子上，双手抱胸。
“国内注重的是传统刑侦，犯罪心理中的一系列猜想，并不适用，说实话，你要不是说你是首都公安大学的教授，估计警局里的人，都不会待见你的。”
“恩，我知道，所以，你还想问什么？”
嗯？赵宁原本一副正经的想和他分析分析，最后听他这么问，居然有种被戳穿心事的感觉，起初她的确只是想随便聊几句，但是聊着聊着就发现，她对顾烨的那些事，还真的是好好奇，特别是自从上次沈逸和她说过后。
“你为什么得抑郁症……”她低垂着头，声音几不可闻。
顾烨没有立即回答，却也没多么惊讶，他伸过左手拿起桌上的啤酒罐，仰头大喝了一口，这一次，瓶身与他的薄唇相碰。
冰凉的液体，湿润了他的唇，继而流进干涩的喉咙。
没过多久，他就放下啤酒罐，手指紧紧的捏着瓶身，答：“以前年纪小的时候，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呵，心理承受能力低，所以就抑郁了。
对了，沈逸是不是和你说，是他救我于苦海之中？”
赵宁惊讶抬头，心里默默念叨着他那用自嘲的语气说，以前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承受不了。那感觉，真是不可言喻，于是她想了想又摇摇头。
再想他后半句话，她弯着眸子笑：“恩，他说了，说本来是觉得你给钱，他医你，理所当然，后来又是觉得，有点愧疚吧，于是很有医者风范的天天给你送药。”大约是她醉了，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声音都有点断断续续。
真是不胜酒力啊，不胜酒力。
顾烨听完，也是扯唇一笑，他对沈逸这人，真是太了解了，一个善于把喜怒表现于面上的人，还有什么话不敢说。
“他和于婧，快结婚了。”
赵宁睁了半只眼，迷迷糊糊的感叹：“真是媳妇熬成婆，相恋这么多年，不结婚都说不过去啊。
唉……教授，你的幸福又在哪呢？都三十了，真的不小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低到顾烨是凑近了她才知道，原来她是在关心自己的终生大事。
男人释然一笑，看着趴在桌上的赵宁，一瓶啤酒就把她给灌醉了，真是好糊弄。
他看着看着就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短发似乎长了点了，顺滑的手感，莫名激起他身体里的一股躁动。
“以前是觉得没必要，现在是觉得，没碰上，但是碰上了，又怕一厢情愿，你说呢？”他看着赵宁轻声呢喃。
回应他的，却是一片寂静。
夜色已经黑了，有人已经睡了，今夜，就这样吧。
————
赵宁醒来过的时候，是凌晨4点多。
背上搭了件外套，黑色的风衣，毋庸置疑，这是顾烨的。
她拉了拉将衣服带至身前，扭头看看四周，并没有任何人。
他呢？
赵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着房间走了几步，看着只有自己一人的监控室，桌子上的啤酒瓶已经不见，来自墙边的机器发出的细微声音，不绝于耳，这一刻，竟莫名孤单。
潜意识里她是想去寻找点有安全感的事情的，于是就去看屏幕墙上的监控。
可是，现在是凌晨4点，就算是病人，也早已入睡。
心中有点不安，放下衣服她就朝外面走去。
依旧是白天那个空荡的走廊，左边是窗户，右边是病房，她走在中间。
运动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声几不可闻，赵宁的步伐踏的极慢，几乎是一边走，一边看。
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看看房门大开的监控室，有微光从里面照了出来。
沉默片刻，她索性又转过头看向前方的路，按照白天的路线，这个走廊走到头，左拐是医院大厅，右拐是医院小广场，所以，她要去哪？
赵宁思虑良久，又看向自己身旁的窗户，铝合金窗户，应该是新装的，外面没有防盗网，粘着铝合金的外纸也没撕掉。
再看在窗户外面，是小树林，可以看出，这边应该是属于医院的夜景，树林里有地灯从下往上的打着光，风吹动树叶时，树影摇摇晃晃，沙沙作响。
赵宁想着想着就靠近了窗户，底层正好到她腰。
不作多想，她用两只手撑着身体就跳上了窗台。
猫着身子朝下看，大概外面的高度有一米五左右，完全在她的范围内。
嘭。
一声闷响，赵宁就从那窗户上跳到了小树林里。
准确说，是一个水泥小道，这里，还是跟树林留了一点距离的。
赵宁背靠着墙看自己的正前方，密集的树木，地上稀稀散散能看到几个井盖，待到走近了听。
尽管脚下的落叶被踩的哗哗响，可是这些似乎都远不及那从井盖下传出来的哗啦啦水声。
下水道？
感觉不像，再看这附近，有好多个呢，相同的井盖，相同的水声。
赵宁眼睛死死盯着那井盖，大概就是好奇心作祟。
她想看看，下面是什么。
撬井盖需要专业工具，这个她现在没有，所以……
啪啦。
赵宁随手从地下捡起一根木棍，她放到手里打打，感觉还挺结实，于是随即就蹲了下来。
蹲在井盖边，拿着棍子，挖土。
没有撬的，咱就用挖的。
不得不说，赵宁在这方面，相当有耐力，就像她去年在西山上挖到的那个尸体一样，同样是好奇。
对了，你相信第六感吗？
她就信，她非常信。
有时候理性并没有给我们太多线索的时候，就需要靠感觉来摸索。
身为刑警，她有那种能嗅到危险的直觉，这并不是夸夸其谈，而是生活经验。
大概挖了能没进半个手掌的深度，赵宁才停了下来，也所幸这边的土地湿润，比较好挖。
噹啷。
木棍被丢到一边，赵宁开始卯着劲去搬那个井盖。
不算重，只是她之前手受过伤，也不敢太用力，所以搬的很小心翼翼。
这个搬井盖，持续了十分钟之久，等到彻底搬开后，赵宁再朝里面看。
没有光亮，里面是漆黑一片，而那水声是越来越大了，只是有股异味。
她心里疑惑，难道真的只是下水道？
可想着挖了这么久，如果草草放弃，似乎不太好。
想着，她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然后，朝里看。
黑色的……像头发……有衣服……白色的……有一张脸……惨白的……
污水从她身体边流过，女人的眼睛大大的瞪着，暴凸到让人感觉，动一动，也许它就掉出来了。
赵宁看到此景，瞬间就跌坐在地上，她两只手撑在身后，下意识的，就去看周围其他的井盖。
是不是……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