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讳疾忌医(1/1)

“大人,大人,你快开门啊。”小厮在书房外一直拍打着门框,在外边着急的杵着,可是房内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李茗兮见颜舒在马车停下来被王府的下人们抬进院子来之后,便挣脱了所有人的搀扶,忍着身上的疼痛冲进了书房。心中难免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因为此次受罚觉得抬不起头来,才将自己关进了书房呢?李茗兮暗暗揣思。他,哪里会笑话她呢?感激和愧疚还来不及。

“夫人,请的大夫已经站在门外了。”清儿此时已经跑到院子内,垂头小声对李茗兮道。

李茗兮点头,覆上自己微微突起的小腹,撩起蹁跹的裙摆,缓缓朝书房门前走去。在书房前外驻足,敲门道:“夫君,你有伤在身一定要看大夫,兮儿已经将大夫请来了,你开开门。”声音中透着一丝焦虑与紧张。

俯躺在书房一隅的小木床上的颜舒听了李茗兮此时的话不由得头痛起来,她早已被这一百杖刑给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哪里还有精力应付他们这群人。这一百杖刑打在男人身上尚已经丧了半条命,何况她是个女子,这身子骨自是挨不住的。只觉得自己脊背上溢出的虚汗浸湿了自己整个衣衫,疼痛中伴随着难受,让她无力,想喊出声却硬生生忍回去。这会儿李茗兮又给她找来了大夫,自己怎么能开门让大夫给医治,这一医治自己是女儿身的秘密不就露馅了吗?所以,思前想后,这门绝对不能开。

颜舒听着门外焦急的催促声,心中默念,师兄怎么还不来呢?来了,兴许还能解救自己。

“夫人。”门内的人念叨着,门外便突然有一声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来,仿佛从天而降。

“诺侍卫。”李茗兮听闻背后有人叫住她,不由得疑惑,偏头,这才发现,原来是跟颜舒形影不离的诺殇。只瞧得诺殇背后背了一个黑色的包袱,鼓鼓的,像是装了什么瓶瓶罐罐一样。诺殇这个人,自己不了解,只知道他是跟着颜舒进的王府,颜舒入赘到王府除了诺殇没有带一个人,可见这个人对颜舒的重要性。

“夫人费心了,我家公子从小有一个毛病,说出来恐怕贻笑大方,就是讳疾忌医。”诺殇瞧着李茗兮笑了笑,继续道:“好在小人略懂医术,而公子又不排斥我,所以她从小都是由我为她诊治的。”

诺殇说完,眼睛余光瞄了站在不远处的大夫一眼,又回过头对李茗兮道:“所以,夫人不必担心,公子身体好,虽然吃了这么多板子,凭着小人的医术,也定能让她在十日内恢复起来。”

屋子内的颜舒听着诺殇与李茗兮的娇态,内心诽谤,什么叫她身体好,她快痛死了好吗?不过也只有这样会让门外的人退让吧。颜舒躺在床上微微感到心安,还要师兄及时出现了,否则身心又要继续煎熬下去。

“故夫人先回房休息,等小人给公子诊治完再向您禀告,你这样带了一个陌生的大夫来着实会吓着公子的,倒是会引起她的抗拒心。”诺殇说的煞有其事一样,挑眉望着李茗兮,万般紧张。

李茗兮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道:“那有劳诺护卫了。”眼下治病要紧,也只能顺着颜舒,既然诺殇这样说,自己再强硬便显得自己不可理喻了。遂回过头来,一旁的清儿见状赶忙扶住下台阶的李茗兮,便望往自己的房中走去。

王府内小厮迎到提着药箱前来的大夫面前,向他赔罪。大夫望着这王府中的一干人,又望着小厮面面相觑,叹了一口气。这王府中人,真是古怪。算了,白来一趟就白来一趟吧。

诺殇见院中的所有人均已经走远,便快步行到书房的窗棂处。诺殇很了解颜舒,他关了那扇门,就会开着这扇窗,不过这也算是两人之间的秘密。诺殇掀起那没有锁上的窗棂,纵身一跃翻了进屋。

进了房内,就看到在小木床上发抖的颜舒,越走越近,才发觉颜舒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早已经被汗水浸湿,咬破的嘴唇上渗着点点血丝,被汗水打湿的发丝紧紧贴着愈来愈泛白的脸颊,这样的颜舒很是狼狈,这样的颜舒让人产生怜惜之情,让诺殇有些心疼。

颜舒见诺殇已经进了房内,强扯了一丝笑容在嘴角,气若游丝道:“师兄。”

被眼前极具冲击力的画面给震撼的诺殇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怔怔望着颜舒点点头。诺殇看着颜舒有气无力的样子,恨不得那一百板子全打在自己身上,这样只会痛在身上,而不是如同此时一般,痛在心头。

赶忙回过神来,将自己带来的包裹置于床上,焦急地打开包袱。包袱展开,许多瓶瓶罐罐展现于颜舒眼前,对着她道:“我将我们从师门带来的药全都取来了,这三瓶,应该是□□跌打损伤的。”诺殇说着,从包裹中取出一大一中一小的三瓶药来,“先途液体,再覆黑粉末,最后覆白色粉末。这药是师傅走之前交于我的,说以后说不定会派上用场,没想到被他老人家说准了。”遂将药瓶递与颜舒面前。

颜舒吃痛地扯着手臂接过药瓶,微微启口:“我知道了。”等了一会儿,见诺殇还杵在原地不动,有些尴尬道:“师兄,我自己可以的。”怎么说自己也是伤在臀部啊,怎么说也不能让别人看到啊,况且师兄还是个男子。这倒是让自己难以启齿了。

听颜舒这样潜台词的点拨,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忙从床边促狭地站起来,提起包袱便欲出门,但走了几步仍觉不妥,又回过身走回来,对着在木床上有气无力的颜舒道,“我想我这样离开还是不放心,你自己根本没办法给自己上药。”说完,便从袖子中掏出布条,将自己眼睛蒙住,低下身子,握住那几瓶药。“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还能帮助你。”

颜舒见他如此,便叹了一口气,多一个人总比一个人强,况且师兄是光明磊落的君子,这样倒显得自己小女儿家心思了。遂红着脸颊簌簌揭开自己腰间的白玉系带,将下裤一扯,努力回过头来发现自己后臀青紫一片,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抬起手来,便触到诺殇递来药罐的手,颜舒有些羞涩地接过药瓶,将液体滴在受伤处,冰凉的液体滴在颜舒受伤的臀部凭生了火辣的灼热感,让颜舒忍不住抽气。被蒙住眼睛的诺殇感受到颜舒不均匀的气息,感受到身边的人的颤抖,忙按住她的摇摆不定的肩膀道:“这灼液就是这样感觉,涂上去的时候会让人难忍,但是确实有效,你忍着点,将灼液涂匀。”

听闻诺殇一席话的指导,颜舒咬牙忍住臀部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灼痛感,用干布沾染了液体,忍痛将灼液涂匀。最后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倒在床上,喘着气。

诺殇感受到颜舒气息的沉重,有些不忍,凭着感觉拿衣袖慢慢擦着颜舒被汗水淹没的额头,动作及其温柔。此时,他很想告诉颜舒,他宁愿替她挨这些痛的。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多说始终无益。而且,他并不擅长言谈,无法给颜舒缓解一些疼痛,只能用袖子擦拭干沁出的汗水,仅此而已。

待到颜舒恢复了一丝丝气力,又再诺殇指导下将其余两瓶药上完,过程极其漫长,又及其煎熬,终于让颜舒有些力气被抽光之感。盖着薄衾,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动都会用尽所有气力。

不知何时,诺殇已经从书房的柜子中将她的干净的衣物找出来,规整的放在床上道:“等一下将干净的衣服换上,你再休息。”随即动作麻利地将床上琐碎的杂物收拾了起来,直起要来,看着一脸无力的颜舒道:“明日我再来看你。”如果可以,诺殇想一直留下来。但是碍于自己是男子,恐有不便。况且,在师妹心中,他也只是师兄而已。所以,他没有给自己找到留下来的借口。

言毕,便稳了稳自己混乱的思绪,朝窗棂处走去。

“谢谢你,师兄。”在诺殇欲打开窗棂的那一刻,颜舒微微开口。望着诺殇的背影,颜舒突然感到自己并不是很孤单。一直以来,颜舒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独孤的人,尤其在姐姐死后,在唤玉走后,颜舒这样的感觉更甚。所以她用公事麻醉自己,明面上为李崇鞠躬尽瘁,背地里却与朱温一种暗通着书信,监视着长安城的一举一动。她认为整个人繁忙起来,便能告别孤独。而今天,突然就是这么一刻,颜舒发觉,原来她并不孤独。原来,她的师兄一直在她身边。

“谢什么,傻丫头,我是你师兄啊。”诺殇回过头来,双眸弯弯,笑得璨如星辰,一眨不眨地望着颜舒。只有诺殇自己才知道这璀璨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他爱她,可是在她心中,自己却只是师兄而已。这点诺殇很明白,故他很有自知之明地与颜舒保持着这样师兄妹的关系,不让颜舒为难,也不让自己难堪。也许是这样,于两人来说便是最好的。他依然会在颜舒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颜舒欢喜的时候退在她身后支持他。因为,这就是他。

“好好休息,这样才能恢复得快,要知道这可是王府。”诺殇轻描淡写地说着,警惕着颜舒,鞭笞着颜舒。眼下,颜舒需要的是快快恢复,因为她还要一场大战没打,她不能这样倒下去。说完,再次抬起窗棂,翻身消失在屋子里。

颜舒木然地望着窗棂处,虽然不知道外边到底有多寒冷,可是,确实心有些暖了。

……

“小姐,你怎么了?”唤玉坐在长毯上,穿着厚厚的毛裘,纤手上突然被针扎的血点让她吃痛一下,手下的织锦也扔到了一边。

芍儿见唤玉怅然若失的样子,赶忙扑了过去,满脸焦急的望着她,“我去拿药。”

此时,洛阳城的雪已经下了几天,天地白茫茫一片,雪花纷扬,让整个洛阳城看起来肃穆而冷清。

“无事。”唤玉赶忙捉住芍儿的手,将手指微微含入口中,今个怎地了,她怎么能绣个织锦都被扎着了,真是奇怪。

芍儿见唤玉阻止她,也便停止了脚步。抬头见唤玉微微皱眉,眉目如画的脸上偏偏添了一丝丝忧愁,让本来无欲无求的娇弱美人更胜一筹,只觉得这样的小姐像画一样,美极了。回洛阳这么久,小姐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而且对那个负心汉只字未提,让芍儿本来惴惴不安的心也安稳下来。能吃能喝便是好,小姐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只是有一个问题,芍儿一直闹不明白。自从唤玉回洛阳之后,前往他们兰桂坊的贵族子弟可是踏破铁鞋了,个个要为小姐赎身,其中不乏一些优秀英俊的好儿郎,可是小姐虽然面上莞尔对待,可私下里却都推拒了。这可如何是好,眼看过了年小姐便十九岁了,俗话说的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姐怎么还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呢?这让芍儿又着急起来了,不行,改天她定要劝劝她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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