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重生(1/1)

定国公府东华山别院,日光照进小院子里,一群花儿似姑娘们忙碌着整理箱笼,身穿粉色绸缎小袄姑娘发号施令,不停提醒婆子们将箱笼按照她说顺序依次放入仓房内。

站旁边小丫头徐禅把玩着耳边碎发,讨好说:“夏墨姐姐你好厉害,不过一天时间就把姑娘箱笼全部整理好了,难怪连杨嬷嬷那么厉害人都对你笑脸相迎。”

被唤作夏墨女子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对着账本再次清点了一次数量,谨慎将重要物品用红色标记出来后,方轻轻吸了口气。

“夏墨姐姐,今年姑娘是不是要陪着老太爷回京城过年呀。”

夏墨眯了下眼眸,淡淡说:“你若是有话就直说吧,不用一天到晚旁敲侧击。”

徐婵不好意思缠着夏墨手臂,撒娇道:“夏墨姐姐你一定要帮我多说些好话,我听说三姑娘会从别院挑选几个丫头回京城,我也想跟着你们走。”

夏墨眉头掬起,抬起头看向了徐婵,直言道:“你若是想留姑娘身边也不难,先回去和爹娘商量签订卖身契事情吧,否则饶是姑娘再喜欢你,夫人也不会放心你三姑娘身边伺候。”

徐婵面露踌躇,不由得算计起来,四年前,她不过是闲来无事答应村长来到别院里做工,原本以为户主是京城普通官宦人家,没想到竟然是大黎国定国公府,定国公是世袭罔替铁帽子公爷,不会因为皇位替递减爵位。

夏墨见她沉默下来,面露犹豫,不由得心里冷笑,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农村丫头。

“我回去再和爹娘商量下吧。”徐婵见夏墨对她爱答不理,心里有些失落。

他爹认为徐家村里体面,怎么可以将亲闺女卖给别人当丫鬟呢。这要是让街坊邻居知道了会怎么想。她娘倒是支持她想法,不愿意如花似玉宝贝女儿成为农妇。而且徐婵娘家舅舅是商人,一直想和达官贵人搭上关系,巴不得可以往定国公府塞个亲戚。

夏墨看了眼时辰,三姑娘怕是睡醒了,她催促徐婵离开仓房挂锁后去厨房准备茶点。

五年前,她作为三姑娘侍女来到这处东华山别院。定国公府三老爷痴情于青楼女子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一堆言官落井下石说什么子不教父之过所以上奏皇帝彻查定国公爷,认为三老爷就是仰仗定国公爷世袭罔替爵位帽子才敢如此不顾及后果行事,此言一出吓定国公爷立刻病倒,躲到东华山别院养病。

夏墨感叹岁月如水,当年干巴瘦三姑娘如今已经变成亭亭玉立少女,她撩起帘子,捻手捻脚吩咐小丫头们轻轻摆放好食物盘子,忽听到背后传来呢喃声音。

夏墨心里不由得一惊,跑到三姑娘床边,发现三姑娘梁希宜满头是汗,闭着眼睛挣扎着什么。她急忙热了手帕附了三姑娘额头,小声说:“姑娘,姑娘,醒一醒……”

“啊!”一声尖叫,梁希宜猛坐直身子,苍白鹅蛋脸没有一丝血色,她大口喘气两只手紧紧攥着脖领子处。她做梦了,梦到上一世死去情景……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天,心脏仿佛被李姨娘生硬一点点掰开,浑身泛着颤栗疼痛。她原本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却没想到老天并没有让她如愿以偿。她睁开眼睛,入眼世界熟悉又陌生起来,她不再是陈诺曦,而是定国公府三姑娘,因为身体不好陪着祖父久居东华山。

夏墨捏了捏她被子,担忧说:“姑娘,没事吧,可是又魔怔了?”自从经历四年前那场雪崩,三姑娘总是半夜里惊醒,然后发呆好久都不说话。

梁希宜睁着眼睛,恍惚看着前方,思绪似乎还沉静刚才梦里,又梦到那双熟悉眼眸了,仿若夜幕里寒星般摄人心魂……她轻轻拍着胸口,还好只是梦里而已。

“徐忧,去给姑娘倒点热水。”夏墨转身吩咐小丫鬟做事,四年前那场雪崩,三姑娘整个马车被雪连埋带滚翻下山坡,当时她和杨嬷嬷回去取东西躲过一劫,而平日里姐妹相称另外三个丫鬟都死了,否则也不会从村子里找丫头伺候姑娘。雪崩后路堵了好久,和府里取得联系时候都过了多半个月了。倒是平时身骨极弱三姑娘,愣是被救活了!人人都道紫气东来,应了西菩寺主持那句姑娘唯有久住东方才有续命之法……

梁希宜低着头,浅白色衬衣上绣了两朵荷花,正是她早上亲自选那件。她还是定国公府三姑娘梁希宜,而不是嫁给镇国公府世子李若安礼部尚书嫡女,陈诺曦。

“姑娘刚醒嘴里肯定干涩,喝点东西吧?”夏墨笑眯眯端了个盘子,上面有一杯茶,还有一杯清水。梁希宜果然取了那杯茶,淡淡抿了起来。

她前世就爱喝这位苦茶,当时是从一个藩外婆子那里得到秘方,不但对肠胃极好,还可以美容养颜。这位茶主要成分是大叶冬青,那种极致苦涩感官刺激可以让人瞬间清醒,不管她被李若安刺激到何等地步,都可以忍耐下去。

如果没有这份毅力,她也不会皇继位后为了两个孩子撑起整个李家。每当想起往事,她喉咙便好像堵着什么东西,让人窒息。若不是李家出身贤妃娘娘窥视帝位,算计她父亲礼部侍郎陈宛,他也不会嫁给李若安。整个陈家不会因为站错了队伍,皇登基后被诬陷成乱臣贼党。百年清流望族陈家因为她这桩婚事受到皇厌弃,有落井下石小人栽赃诬陷,逼得父亲不得不自请脱离宗族,写血书后于府邸自刎明志,以证清白……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嫁给李若安,贤妃娘娘亲侄子,导致入阁后父亲完全无法独善其身。往事种种不堪回首,上辈子爹娘如今都俱,她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和他们相认。

夏墨安静站床边静候梁希宜发呆,起初大家多少会有些不适应,现却是对三姑娘任何事情都变得习以为常。三姑娘有许多特殊癖好,比如沉思,又比喝苦茶,这味茶是按照姑娘口述方子煮,姑娘说她是苦茶,他们平时打趣叫它三姑娘茶。反正和丫鬟们一说三姑娘茶,大家就知道要按照熬药方式去熬茶了……

杨嬷嬷曾经说过,三姑娘病是娘胎里带,因为和四少爷是双生子一出生就蔫蔫,二夫人心疼不得了求了老太爷请宫里太医给三姑娘治病,只是众人均说治不好,天生体弱。

二夫人急了乱投医跑到了香火很旺西菩寺求佛祖帮忙还给个孩子点了长明灯,按说长明灯都是给老人或者死人点,那位主持大人却看过三姑娘面向后说可以点,并且言明紫气东来地乃阳气重之地,所以老爷子决定进驻东华山后便带上了三姑娘。

梁希宜四年前清醒后便努力回忆上辈子定国公府相关事情,后发现,除了定国公三爷迷上了春香楼花旦事情似乎有所耳闻外,其他竟是没有记住什么。定国公虽然是大黎国仅有两个铁帽子公爷之一,但是因为子嗣太没出息,仅靠祖产生活,基本上完全脱离于朝堂之上,凛然一副落魄勋贵样子,不过倒也正因为如此,没有被卷入夺嫡风波中。

“姑娘想什么呢,水杯都空了。”夏墨浅笑移走梁希宜手中茶杯。

“祖父可是书房呢?”

“嗯,听上房梁三说,午饭都是书房用。”

“许管事呢?”梁希宜皱着眉头,祖父近来似乎过于忙碌。

夏墨让小丫头将茶点撤了,笑着说:“嬷嬷不让人提呢,这次老太爷之所以同意老夫人回去过年是因为二夫人说……”她声音越来越小,忽一顿,脸颊微红,她发现自己真是逾越了,主子们事情怎么能顺其自然告诉小姐呢。

“说吧,不外乎是我婚事罢了。”梁希宜两世为人,早就没有了年少女子懵懂,什么情情爱爱,她再也不可能认真了。婚姻唯有利益才可以维系。好像上一世,她本和李若安本是不死不休关系,但是为了两个孩子她却没有对他落井下石。如今重活一世,她唯有两个心愿,一是帮助现陈诺曦躲过李若安,不让陈家如前一世那般凄惨。二是嫁个普通人家,门第越低越好,日后仰仗娘家作威作福便好,至于对方是谁明谁,性情如何,都敌不过自己有家财万管,父母兄长疼爱。

“听说是二夫人求到老夫人那里说姑娘十三岁,到了议亲年龄,任由姑娘呆山里以后怎么说婆家呀。”夏墨一口气说完,不由得暗叹,她山里呆都变得粗野什么都敢说。

梁希宜好笑盯着她,道:“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夏墨姐姐,你也十六了吧。这次如此心帮我收拾箱笼,归心似箭呢。”

夏墨一怔,红着脸佯怒说:“奴婢可当不起姑娘一句姐姐,只求姑娘大恩大德,帮……呸,莫再提这种事情了。”

梁希宜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为难她,说:“我倒是觉得山里日子过清闲,其实女孩家只要娘亲帮我备好丰厚嫁妆,别说十三,过了十八也有人要。”

“哎呦我小祖宗,你又乱想什么呢。”一名身穿绿色长袄婆子掀起厚重链子搓了下手,念叨着:“夏墨,你都跟姑娘胡说八道些什么了,怎么引得姑娘说话这么轻浮张狂。”

梁希宜眉眼一挑,说:“嬷嬷来了都不做声,门外偷听我们闲话家常。”

杨嬷嬷是二夫人奶娘,平日里把三姑娘捧手心里宠着,二夫人确实是疼爱三姑娘,连自己心腹嬷嬷都送进山了。梁希宜清醒后一直是杨嬷嬷和夏墨近身侍奉,四年下来,她完全把他们当成亲近人,说话一直没大没小,不分主仆。

“我姑娘,日后莫要当着别人面前提什么嫁妆,婚事,否则老奴真是没脸见二夫人。”五年前离开京城时候明明是文文静静小姑娘,现成野丫头了,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教坏了姑娘。

梁希宜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嬷嬷放心,希宜自有分寸。”

杨嬷嬷满脸笑意看着眼前高挑靓丽女孩,他们家三姑娘这两年真是长大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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