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心绪难明,审问齐王(1/1)

宁玖等人从大殿退下后,默默地沿着长廊各自往回走,一路无言。

宁玖与孟嘉二人一道行到一处拐角,正要与柳若灵分离之际,柳若灵忽然叫道:“宁六娘。”

宁玖闻言顿住脚步,抬眸看她。

柳若灵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拽着,一口洁白的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瞳眸微红,像是在竭力的隐忍着她的情绪。

宁玖见此,不由恍然,想起这个柳若灵曾跟在崔婉后头屡次跟自己作对,神色淡漠了几分,启唇道:“若柳二娘无事,我便同我表兄先行一步。”

说着,宁玖与孟嘉对视一眼,就要往前走去,柳若灵却在此时上前几步,从齿缝里吐出一段质问的话来。

“方才……方才崔四娘子说的话可是真的?”

柳若灵开始是并不知晓崔婉和端王发生的这事的。

后来她回到自己的寝殿后,见自己的仆役神色有异,便察觉到了不对,追问之下,才知道端王今日竟在山洞里头和崔婉二人成了事。

柳若灵怒不可遏,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端王在几位亲王里面或许不算显赫的,但他依靠太子,太子又深受宣德帝的宠爱。柳若灵觉得,若是跟了他,自己日后必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以她淮阳侯府的落败,能谋得这样一门亲事于她而言无疑是中了头彩。

端王生得相貌周正,年纪也与她相当,最重要的是端王懦弱没有主见,日后她若是入主端王府,以她的本事,必然大权在握。

是以,柳若灵对这端王妃的头衔很是满意。

自打陛下赐婚之后,她便常常梦见自己穿着端王正妃的华丽衣裙,仆役成群,派头十足的摆着王妃的架子。

每每此时柳若灵都乐得合不拢嘴。

可她却在这个时候听闻了这样的消息,这叫柳若灵心中如何不气,如何甘心?

当然,除了怒气之外,她更多的则是生出了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旁人觊觎的危机感。

方才殿内宣德帝在场,她自是不敢对宁玖发问,但眼下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宁玖被柳若灵灼灼目光的注视,嘴角微不可闻的勾了一丝极淡的笑容。

柳若灵一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自是是捕捉到了,她很清楚的感受到方才宁六娘那一闪即逝的笑容,带了几丝嘲讽。

柳若灵等人平日里素来以崔婉马首是瞻,上次在明文堂也是受了崔婉的撺掇,所以才会激怒了宁玖,最后引起明文堂先生的不快,被强制的剥离了资格。

此事之后柳若灵的心中就暗暗记恨着宁玖,还有将自己当枪使的崔婉。

有时候她知晓崔婉是将她当枪使,但她为了融入永安贵女的圈子,不得不如此行事。她恨宁玖,何尝又不很崔婉?

只是这二人的家世都比她显赫得多,是以一直以来,柳若灵都是敢怒不敢言,将一切的事情都吞了下去。

此时此刻,宁玖这笑容,刺痛了柳若灵的心弦,上次因宁玖而在明文堂被剥夺资格的后怕也在此时烟消云散。

她瞪大双眸,语气带了几分急切和咄咄逼人,“莫非这事真是你所为,你竟……你竟敢做下这等事!”

激动之下,柳若灵上前了几步。

原本一言不发的孟嘉面色一变,忙上前几步,将宁玖护在他的身后。

孟嘉平日里虽嬉皮笑脸的,瞧着挺是和气。

但此时此刻身高马大,体格健壮的他板起脸来站在柳若琳的身前将宁玖护着,就好似一座巍峨的小山立在了柳若灵的面前,那含着不善的目光更是让柳若灵没由来的后怕,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孟嘉语气不善道:“柳二娘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宁玖的目光落在柳若灵的身上道:“此事自有陛下圣裁,怕是轮不到柳二娘子来插手。”

言下之意,圣上的事情她柳若灵也敢插手,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闻言柳二娘面色一白,当即道:“我……我不过是随口问问,绝无插手此事的意图,你别乱诽谤人。”

宁玖闻得此言,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们便先行一步。”

宁玖身子一侧,欲掉头就走,但转到一半的时候,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目光再次落在柳若灵的身上,她一字一顿的道:“作为之前的同窗,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事先提醒一下柳二娘子。”

柳若灵的手心微汗,下意识脱口道:“何事?”

宁玖一笑,“有些事情,不该打探的,还是不要打探为好。还有,柳二娘子对今日的事如此耿耿于怀,是不是有些末倒置呢。”

柳若灵闻得此言,眉头一皱,目光戒备的盯着宁玖,“你这话什么意思?”

宁玖语气清淡如风道:“并无别的意思。只是我若是你的话,此时有心思来打探这些事情,倒不如想想该如何保住这端王正妃的位置。”

柳若灵惯会阿谀奉承,为人圆滑,自然不是个蠢物,方才她只是脑子没转过来罢了,眼下听宁玖这样一提,心下不由一惊。

是了,崔婉出生博陵崔氏,其身份自不是她能够比的。且眼下她与端王二人做出了那种事情,皇室为了遮羞,极有可能将崔婉许给端王,这是最为稳妥,且最能保全名声的做法。

柳若灵打从心底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她瞪大双眼,摇了摇头道:“不,不可能,这不可能。陛下已将崔婉赐给了晋王为妃,怎可能……”

宁玖一笑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有些事情想必你自己心中也已有数。总归,我若是你,绝不会再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的事上。”

宁玖这话刚刚说完,便见柳若灵神色慌张,对她道了声辞,而后便神色匆匆的带着奴仆走了。

待到柳若灵走后,此处便只剩孟嘉表兄妹二人。孟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左右,在宁玖的身旁低声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六娘怎知那……崔四娘拿不出证据?”话落后,孟嘉仍是不放心,再次往四周环顾了一圈,才接着道:“你不知道方才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里了。”

宁玖道:“自然是算的。”

当时她将自己的衣服换到崔婉的身上,原本只是为了借她掩人耳目,混淆视听,哪知后面在假装昏迷的时候,偶然听得此次主使者乃是晋王。

听到这个消息后,宁玖便开始思索,若是崔婉和端王二人的丑事被人撞破之后,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崔婉与她素来不和,不必说,若是崔婉知晓自己是顶了她的包才被害了,一定不会放过她。

是以,她早就猜到了崔婉会借那衣服做文章,事先便将崔婉的衣裳划开了两道口子,为自己谋了条退路。

此次的事乃是晋王所为,宁玖便猜想,晋王发现没能如愿害了她,反倒是害了崔婉之后,晋王一派必会转换思路。

就算崔婉想将这衣服拿出,晋王的人也不会允许她将之拿出。

因为这衣服一旦拿出,必然会牵扯出背后之人想要借机让她和端王成事,从而让太子与东阳侯府交恶这样的后果出来。

无论何事,只要事关太子,宣德帝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让宣德帝顺着查下去,查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那晋王那边可就麻烦了。索性倒不如顺着如今这样的局面将错就错,让人误以为背后之人是要陷害端王和崔婉。

崔婉是宣德帝赐给晋王的准王妃,她若是受害,届时这怀疑的由头自然不会指向晋王,如此一来可为晋王洗清一些嫌疑不会,反倒可以给晋王他反咬其他人,譬如说齐王的机会。

宁玖早就猜测到崔婉拿不出证据。

事后果然如她所料,那所谓的证据已经被崔淑妃给销毁了。

她也想过,若是晋王一派的人并未将那衣单销毁,她便假借崔婉昏迷之际被树枝挂破了衣裳,自己便好心除了衣衫替她遮掩作为此事的借口。

这个借口或许有漏洞,不过只要宣德帝承认,那她这个借口自然便成立了。

是了,此次除了猜测晋王一派的心思之外,宣德帝对此事的态度也在宁玖的预料之内。

就从方才所谓的审问来看,宣德帝似乎对此并不尽心。

宁玖眸光忽然一凛,若是她猜的没错的话,以宣德帝的性子,这次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齐王一派的人,怕是要倒大霉了。

宁玖见孟嘉面上仍带疑色,她看了眼周遭,对他道:“此处并非谈话的好地方,等时候到了,六娘自会向表兄解释。”

“今日我有些乏了,恕六娘就此告辞。”

孟嘉一听,先是微征,而后眸中浮出一些隐忍的痛色。

他怎么就忘了方才宁玖经受了那样的事情,必然需要多休息才是。

孟嘉更加尽量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如常,免得刺痛到宁玖敏感的心弦,他道:“也是,表兄便送你回去休息吧。”

宁玖推辞道:“不必麻烦,六娘自己可以回去。”

孟嘉不肯,坚持要送宁玖回去。宁玖拗不过他,只好应允了。

王四郎得知今日端王和崔婉的事情之后,也觉非常震惊,他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他从猎场上下来之后,便回了自己暂居的寝殿,换上了一身银白的甲胄,欲图回到自己防守的位置。

刚刚换好甲胄便听宣德帝派内侍来,说要他即刻前去面圣。

王四郎整装完毕,欲要出门,便见到了正朝屋里面行进的王五娘。

王五娘见他,叫了一句,“四兄。”

王四郎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今日在猎场上如何?可有伤着?”

王五娘摇了摇头,随后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四兄,楚王殿下还未从后山猎场出来吗?”

王四郎的目光一下子便落在王五娘的身上,他的目光停了几瞬,“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五娘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异常,她道:“今日捕猎的时候,忽然有一人神神秘密的到楚王殿下面前说了些什么。之后他便与温神医二人一道消失,再也没回来过。”

“未过多久,后头便突然传出崔四娘子与端王的事情。”说到此处,王五娘的眉头微蹙道:“五娘觉得事情有些怪异,所以便想提前知会兄长一声。”

王四郎闻言点了点头,随后道:“兄长知道了,这事你先不要给旁人多说。想必,今日你也累了,先去歇息吧。”

王五娘点了点头,随后往屋内走去,很快消失不见。

王五娘走后,王四郎的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楚王和温琅一同失踪,端王与崔四娘二人苟合……今日的事情,的确很是不简单。

王四郎随后带着一队禁卫军,向宣德帝所在的地方而去,却正巧碰见了朝自己这边而来的宁玖和孟嘉。

宁玖从猎场上下来之后,换了一件鸦青色的襦裙,发髻间也并未有什么多余的装饰,连压裙角的配饰都未带,身上空落落的,十分的素净。

她的身形好似拔高了一分,如雨后清荷的气质更加清幽。

自上次在宝华寺外后一别之后,二人已许久未见。王四郎觉得她出落得更加明丽了。

那日楚王果然寻到了药,医好了她。

王四郎看着她,心中忽然浮现出这样一个莫名的念头。

不知为何,王四郎总觉得她的精神并不太好,而且走的也极慢。

莫不是伤着腿了吧?王四郎的心中忽然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

他带着禁军,与宁玖距离越来越近,二方人马相向靠近的时候,宁玖对他行了一礼,淡淡的点了点头。

王四郎对她点了点头,本也要走,却不为何忽然回首,口中的话在他自己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便已脱口而出。

“宁六娘子请留步。”

孟嘉与楚王玩在一块儿,平日里素来看不惯王四郎这种自诩清高的做派,此时他将宁玖叫住,孟嘉心中更是不喜,他道:“六娘子身子不适,请恕我们先行告退。”

王四郎听此,心道她果然是受了伤。

宁玖看了孟嘉一眼,他这护犊子一样的语气不由让她觉得有些好笑,而后看了王四郎一眼道:“我表兄素来直言直语,王四郎莫要见怪。”

王四郎道:“既然六娘子身子有碍,那便快些回去歇息吧。”

宁玖点头,随后道:“上次在宝华寺外多亏四郎能及时赶到,出手相助。这些日子来,六娘一直未能得空想你亲自道谢,今日正好可以当面向你感谢一番。”

王四郎扶了一下自己佩在腰间的剑,摇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说来,此事出力最多的当属楚王殿下。某也有要务在身,先行告辞。”

宁玖正对王四郎行了一礼,听得此话,不由微僵,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方才楚王咳血的模样。

她心下微揪,一种极不适的情绪笼罩在了她的心头。

宁玖垂在身侧的右手不由得微微收紧,眸光微沉。她猛然忆起,他出手帮了自己这么多次,她似乎从未亲口向他道过谢,一次也无。

宁玖抬首,眸光位侧,看了一眼远处郁郁青山,和蔼蔼云雾,天空偶尔有鸟儿掠过,悠闲自在。

最初,她也是在此甘泉行宫与他结缘。

上次她在甘泉行宫被薛贞所害陷入困境,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他出现了。

他本不愿帮他,她便以三件事情为条件,最后他还是帮了她。

宁玖觉得上一世自己与楚王二人没甚交集,这一世也不必如此。所以从开始,她便存了要与楚王划清楚河汉界的念头。本来也是,他与她不过是各取所需,二人本就是因为利益相识。

她是个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人,她这一世只想保护好家人,然后手刃仇敌,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不与旁人过分亲近,不与旁人交恶。对她好的,她投桃报李,对她不好的,她自然如数奉还。

自她自重生以来,便一直便秉持着这个行事原则。

但渐渐地,她发现她重生的事不简单,似乎也与他有关,而且她欠他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宁玖自问行事问心无愧,不亏欠任何人。

但此时想到他,想到他方才吐血的模样和温琅欲言又止的话,宁玖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亏欠他。

想着想着,宁玖只觉心中有些烦躁,恰恰此时前段时日的那个梦境再次浮上心头,使得她心中的烦闷更浓。

宁玖思绪游离的同时,王四郎已然侧身走到一旁,示意让宁玖先行。

只是宁玖神情却有些僵,竟是愣在了当场。

王四郎唤了一声,“宁六娘子?”

宁玖猛然回神,也不矫情,笑道:“多谢四郎让行。”

宁玖迈着步子,渐渐的消失在回廊当中。

王四郎的目光,从那道鸦青色的身影上收回,随后对自己的下属道:“走吧。”

孟嘉将宁玖送到丹霞殿后终于放了心,临走时还嘱咐道:“那王四郎看着人模人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内里蔫儿坏,日后六娘还是少于他打些交道。”

宁玖点头,眉头微蹙叫住孟嘉,“表兄,上次我中毒之后在楚王府可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宁玖回来的这一路都在想这是,上次她在死里逃生之后,温琅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

方才楚王当着她的面吐血,似乎……也是如此。

她总觉得,这事情有些怪异。

孟嘉想了想摇头,“并无啊。”

宁玖知道他素来粗枝大叶,只好换个说法,“那上次我昏迷后在楚王府发生的事情,你与我好好说说罢。”

孟嘉说完之后,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宁玖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

孟嘉点了点头道:“你好生休息,表兄先走了。”

宁玖看了他一眼,又道:“今日之事,表兄务必保密,千万别告诉我阿兄和阿爷,外祖父那边更是不行。”

神色和语气都是难得的严肃。

孟嘉神色也渐渐凝重,见宁玖竟主动提起此事,心里不由有些堵,“六娘放心,表兄在此发誓,若出去乱言,叫我不得好死。”

孟嘉虽是个粗人,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这种事情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份危险。即使是宁玖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言罢孟嘉又道:“你若心里有事可别憋在心头,若是不嫌,也可以同我说说。”

宁玖道谢,孟嘉随后离去。

孟嘉离去之后,宁玖回到了丹霞殿,进去的时候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不久前薛珩呆过的那张坐塌。

她眼眸一凝,而后又靠近了几分,见那坐塌上竟还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迹。想起温琅走之前说的那番话,心中猛然浮出一个猜想,脸色微白。

难道……方才替她解蛊的是……楚王?

不,不可能。

当时她虽神识有些不清,却也知晓这解蛊需同未泄元阳的男子交合。

楚王走马章台,形骸放浪是在永安出了名的,怎可能会是童男?

这样一想,她眉头微拢,心里更是浮躁起来。

方才孟嘉的那些话再次在她的脑中回放。

先前她中毒之后温琅本说无药可医,但后来不知他与楚王说了什么,竟又有了解决的法子。

之后楚王派人去寻药,她的毒就这样解了。

之前宁玖一直以为上次的药是楚王派手下去寻的,可此刻……她却隐约猜到,这药当是他亲自去寻的,且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否则温琅不会以这种冷淡的态度对她。

紫苏见宁玖回来,忙要扶她回塌上歇息。宁玖摆了摆手,除了鞋履,和衣在床榻上躺在。

心绪起伏难明。

她的手背盖上自己的眸子,闭上双眼。

上次宫宴假山之后的场景如鲜活的图画一幕幕浮现,夜色下,他目光灼灼如火苗一般看着她。得知宣德帝给她赐婚之后,竟荒唐地说让她求他,求他,他就让这婚事作废。

她拒绝了他,他怒不可遏……想着想着,有什么纠结似繁杂线头的东西好似在一瞬间被她理顺,宁玖忽然将手拿开,睁着眼,目光空茫地盯着床帐。

她心下涩然,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东西,而后摇了摇头。

……

王四郎到了行宫的大殿外,将腰间的佩剑卸下,随后让太监进去通传。

“宣左金吾卫大将军,王询之觐见。”

王四郎进去之后,对宣德帝一礼,随后抬头道:“陛下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宣德帝的目光沉沉,直直的落在王四郎的身上,一字一顿的道:“齐王设局陷害端王与崔四娘,证据确凿,朕命你即刻将他捉拿此处,不得有误。”

王四郎眸色一紧,面上依旧是平素里那般平静,只是呼吸快了几分,“陛下,此事疑团众多……”

宣德帝忽然从坐榻上起身,往前踱了几步,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王四郎道:“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了齐王?冤枉了你的表弟?”

王四郎低头连忙道:“臣绝无此意。”

宣德帝暗沉道:“哼,既然无此意,那便即刻将齐王捉来此处,朕有话问他。”

王四郎面带难色,有几分迟疑。

宣德帝道:“怎么?莫非左将军不愿?若是左将军不愿做这个差事的话,朕可以换旁人代劳。”

王四郎忙行礼道:“臣即刻便去。”

王四郎心里头清楚的很,宣德帝这所谓的代劳,并不仅仅是让旁人去齐王府将齐王拿到此地,更是会将他左金吾卫大将军这一职也一并代劳。

王四郎退出之后,陈德在宣德帝的旁边道:“陛下让王四郎去捉拿齐王?这岂不是打草惊蛇,让齐王有所准备。”

宣德帝一笑道:“朕故意让王四郎去拿他,就是想要王四郎给他通风报信。也好让他提前在心中权衡一下此事的利弊。”

陈德闻言垂首,心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是了,眼下陛下派王四郎去拿齐王,齐王若是不来,那便是抗旨。届时,原本的罪名再加上抗旨不尊,到时候论罪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

所以明知道这事儿有蹊跷,齐王也一定会来,或者说,他没有选择。

他不得不来。

王四郎出门之后眉色一沉,便对自己的一个亲信道:“今日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快些给我查明。”

亲信领命,应声而去。

王四郎到的时候,齐王正叫自己宫殿里头的仆役备酒,打算好好庆贺一番。

这庆贺的自然是端王和崔婉今日的这事儿。

此事一出,可以想象对太子和晋王的打击有多大。尤其是晋王,虽说那崔婉是还没过门的晋王妃,但好歹也是个准晋王妃,在还未过门前,就活生生的给晋王带了一个绿油油的帽子,每想及此,齐王都忍不住要拊掌称快。

齐王想,等到这个消息传回永安的时候,他那位平日里素来笑眯眯的长兄,怕是脸都会被气绿吧。

仆役们鱼贯而入,捧着美酒和佳肴,齐王还未享受几番,便见一银白甲胄,威风凛凛的王四郎迈着大步朝自己走来。

齐王眸光一动,连忙招手道:“四表兄,你来得正好。本王方才才叫这些人备了酒,你我兄弟二人许久不曾相聚,今日正好乘此机会......”

齐王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了,只因他发现王四郎的神色很不正常。

平日里王四郎虽也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好似对什么事情都兴趣缺缺的模样,但往日里他若热情招呼,他多半也是会给些回应的。

可现在,王四郎目光凛凛,直直的看着他,不由得让齐王心中有些发憷。

齐王起身,往王四郎面前走了几步,瞄了一眼王四郎身上穿戴得整整齐齐的甲胄,狐疑道:“四表兄,可是有事?”

正在此时,王四郎的身后,与他穿着同样颜色甲胄的禁军们,也齐齐涌入。

来者不善,齐王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目光转回王四郎的身上,问道:“左将军来此,所为何事?

这次齐王未再称他为四表兄,而是称的官职。

王四郎道:“臣奉陛下之命,前来捉拿齐王面圣,陛下有话要问。”话音一落,王四郎手一伸,身后的禁卫军再次往府内逼近了几步。

齐王面色一变,不解的看着王四郎,“敢问陛下为何要捉拿本王?”

王四郎走近他,“陛下说齐王殿下你设局陷害端王与崔四娘,证据确凿。”

齐王震撼道:“什么?本王设局陷害端王和崔四娘?这分明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王四郎看了他一眼,以一个隐晦的眼神提醒他,“陛下已查明此事,证据确凿,有什么话齐王殿下还是到圣上的跟前去说吧。”

齐王立时反应过来,圣上说证据确凿……

也就是说,此事乃是宣德帝授意为之。

宣德帝此番要拿他去对质,想必套子早已设好,就等着他进去钻。

齐王的心绪飞转,若是他真的去了,那这设计陷害端王和崔四娘的罪名,十之八九便要落在他的头上。

齐王不由的想起宣德帝寿辰时,晋王的遭遇,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惊恐。

是了,每个人都看得出来,晋王是被陷害的,可宣德帝还是不由分说的将其拿下。最后由尚书右仆射崔缇出面与宣德帝达成了些条件,晋王才得以洗脱罪名,只是他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这次自己所面临的场景,与晋王在寿宴上的场景,可以说是一般无二。

不去,设计端王和崔婉这两个罪名一样会落下,还会多加一个抗旨不尊。

去了,那这个罪名想必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齐王的额际不由的淌出了几只细汗,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王四郎忽然道:“齐王殿下不用担心,若你是清白的,陛下自然不会治你的罪。你此次若去与陛下对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齐王的心念飞转,而后想了想王四郎说的话的确有理。

是的,他在朝中布局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有点自己的势力的,宣德帝想轻易将他击倒,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这次的事情就算宣德帝想将脏水泼到他的身上,也必然不敢有大动作。

今日这局……必须去。

齐王点了点头,伸出双手,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本王与你们前去便是。”

王四郎点了点头,而后在他身边的时候低声道:“此事你不必担心。就算圣上想借题发挥,也绝不会有大动作。”

齐王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

崔婉换婚之事,在宣德帝与尚书右仆射催提的商议之下最后敲定。晋王妃和端王妃虽只一字之差,但其背后所代表的权势与地位却是千差万别。

晋王乃是崔淑妃所出,崔淑妃出生柏林崔氏,那是名门之后,端王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婢所出,不但没有有力的部族,他自己还要倒贴太子。

似崔婉这等人,想要做的不仅仅是王妃,她梦寐以求的乃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

她原本觉得,若是嫁给晋王,她的这个梦想还有可能会实现。

可谁知,这个美梦却在一夕之间被无情的击得支离破碎,再也没有回返的余地。

嫁给端王,她这一辈子便只能成为仰人鼻息而活的王妃。

崔婉怒不可遏,气得将嘴里的牙齿都快咬碎。她实在无处泄愤,便将自己的衣柜打开,拿出里面的衣衫用剪刀不住的划着。

听着裂帛的声音,崔婉这才觉得心里头好受了些。划了半晌,终于划不动了,她才认命的将剪刀往地上一扔,整个人瘫坐在宫殿里头。

方才伺候崔婉的阿绿等人见状,压根儿不敢阻拦,眼见崔婉的气消了,这才敢上前,欲要扶她起身。

崔婉却忽的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阿绿道:“滚!别碰我。”

阿绿忍住心中对她的惧怕,劝慰道:“四娘子,地上凉,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若你伤了自己的身子,岂不是让那些人更加得意。”

听阿绿这样一说,崔婉的目光忽然凝住,里面布满了阴冷和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神情都因怒火而变得有些扭曲,“你说的没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宁六娘那个贱人所赐,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一定不会。”

“我崔四娘做端王妃,她却能做高高太在上的太子妃,想都不要想!”

正在此时,门外有内侍来报,说是崔淑妃给她送了东西过来。

不提崔淑妃还好,一提崔淑妃,崔婉肚子里的气更是包不住了。崔婉随后冷笑道:“姑母送的东西太过贵重,崔婉用不起,还是不用了。”

崔婉的母亲三年前便去了,她跟家里面的那些庶子庶女不亲,是以对崔淑妃尤为信任。

可她却没想到自己在崔淑妃的眼中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想用就用,想扔就扔。

今日她不帮自己,眼下竟想靠一些无用的东西便让她对她死心塌地?

简直是可笑!

崔淑妃差来送东西的宫人将东西抬回去后,崔淑妃正在修剪盆景,听到这个消息,她不由一笑,手中的剪子一用力,便将方才那花连着枝叶一同剪了下来。

崔淑妃顺手将剪刀扔掉,对旁边的崔姑姑道:“这东西已经毁了,拿下去丢掉吧。”

崔姑姑看了一眼那盆景,知道崔淑妃是意有所指,不由得道:“眼下是缺了几片枝叶,若是养下去的话,兴许能够恢复如初呢。”

崔淑妃摇了摇头道:“根茎都坏了一大半,如何还长得好?弃了罢。”

*

雕梁画栋,华贵异常的大殿之内布满了身披甲胄,手持兵刃的禁军。齐王正跪在两个两人合抱的柱间,他垂着头,光可鉴人的玄色地板,几乎照出了他的身影。

齐王仿佛在光滑的地面上,看见了自己咬牙切齿的表情。

上首的宣德帝正坐在坐榻之上,面色冷沉,不辨喜怒,“齐王,事已至此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听见这话,齐王的牙咬得更紧。

正在此时,殿门外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宣德帝看了陈德一眼,陈德点了点头,越过重重禁军到了大殿门口。

王贵妃见陈德出来,眸中染了几分希望,她急切地道:“我要见陛下。”

陈德面带难色道:“这,陛下方才已经下令,未经他的许可,任何人不得入内,贵妃还是请回吧。”

王贵妃闻言,神色一凌,语气也硬了起来,“我岂是旁人,速去通传。”

陈德见王贵妃执意要进,只好叹了口气,忙往里走去。而后不待陈德回来,便听宣德帝的声音响起,“贵妃还是请回吧。朕说了,今日谁都不见。”

王贵妃听到宣德帝的声音,不由得大喊道:“陛下,齐王他冤枉啊。”

齐王听到外面王贵妃的声音,神色一动。

王四郎却对她几乎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齐王原本跪在地上有些松动的膝盖,再次沉沉的跪了下去。

宣德帝的目光又落回齐王的身上道:“所有的证据都是从你的殿里搜出,你手下的人也被朕捉到问过话了,他们都指认是你做下此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齐王咬牙,依旧坚持道:“儿并没有做过陷害端王和崔四娘的事情。”

宣德帝闻言,目光微冷,然后道:“若你认罪,朕念在你我父子一场的情分上,会对你从轻发落,若你执意不认……”

话虽未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宣德帝的目光忽然一转,虚虚的往下落下,好似没有焦点,但齐王却在他的眸中看到了几分阴沉。

------题外话------

忘了说男子自称也可以用某,不用加姓也可以的,并不是打错了

写了这么久才想起来

——感谢——

贝壳的孤寂秀才投了1张月票

2QQ091921pc77f985书童投了1张月票

3年华似水765书童评价了本作品

4136**8560童生投了2张月票

此章加到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