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端王受赏,突厥生变(1/1)

永安城内的算是相当整洁了,薛珩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泥星子?这得要染多少霜雪才能将衣摆浸湿?除非……他去过城外,想到这一种可能,宁玖心中不由微颤,下意识道:“你不会是从永乐观那边过来的吧。”

薛珩轻轻的嗯了一声,而后绕开话题道:“既然我来都来了,你总不可能赶我走吧。不若赏脸,咱们共饮几杯?”

永乐观距离永安城还时有一段距离,一个来回最快也得一个半时辰。

如今永安城内外都飘着雪,外头风雪交加,刺骨冻人的滋味着实难受。

瞧着薛珩一身淤泥,衣衫沾湿的样子,宁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去永乐观所为何事……不必说,她也知晓。

宁玖的目光落在他如墨一般的长发上,此时他的发因沾了霜雪而微微湿着,贴在脑上。

眼下天气已寒,湿衣在身上久了,难免不会染上风寒。

她眉头一蹙,从床榻上起身走到屋中的炭盆旁边,往里重新添了好些炭火,见碳火入盆溅出几滴零星的火星,宁玖抬头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功夫好再,也不是这样折腾的。”

室内的炭火本就烧得旺,宁玖往里头添了新炭,拿扇子一扇,红彤彤的炭火立时又旺了起来,一些红光落在宁玖的脸上,照的她整个人都似红得通透。

薛珩眉目舒展,唇畔漾开一笑,整个人因宁玖的话熨帖得不得了。

“你说得对极,方才还未觉得,眼下穿着这湿衣倒是觉得身子发冷。”

宁玖闻言冷笑,“炭火都架上。”宁玖停住手中动作,指着烧得红彤彤的炭盆,“过来烘一下罢。”

薛珩顺势将身上的玄色大氅解开,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犹疑半晌,不知该放之在何处。

宁玖见状,便知他是何意,纤细洁白的手递到他的跟前道:“给我吧。”

薛珩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宁玖撇开视线,含糊道:“你这大氅上又是泥点子,又是雪汽。这屋里头的地毯和簟席都是我阿爷他们新铺的……”

说话的同时,宁玖拿着薛珩的大氅走到自己床榻旁,踮脚抖开他的大氅,就着自己的紫檀漆木衣挂将他的大氅挂上。

分明就是担忧,嘴上却不承认。

薛珩的唇不由漾开。

心中更是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感,原来与她相处,最平凡普通的事情都可变得如此有趣。

方才她替他将大氅挂好的画面,就像是个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而她瞧见他衣上的污渍,不满训他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以往薛珩与她相处的时候,她都端得高高的,总是有分莫名的疏离,可近些日子与她相处,她好似多了些烟火气。

趁着宁玖替他挂大氅的空隙,薛珩索性把外头他带来的那两壶酒,连同那个紫檀栖木的桌案都摆好,顺便将两个坐榻也铺好。

宁玖回过头来的时候,薛珩拍了拍他自己的坐榻,眼神落在紫檀几案的对面,示意宁玖坐下。

宁玖的目光往窗外一望,眉头微凝,眼下这是在府中,若一会儿她父亲和兄长前来瞧见这场景,那还了得?

她下意识便要拒绝,但当她对上薛珩那满含期待的眼神,她拒绝的话便堵在了口边,一时间有些说不出来。

薛珩见状道:“这酒可是上好的梨花春,埋了五年,今日我特地带过来给你尝鲜的。咱们不饮多,你陪我随便用几杯,过节应个景,如何?”

宁玖的目光落在薛珩指着的那两坛酒上,酒坛是红釉酒坛,瓶口还封着泥,用细麻绳穿着,瓶口封的泥颜色有些发旧,一看便有些年份。

一想起上次自己醉酒后的失态,宁玖便有些心有余悸,不敢轻易点头。

薛珩见状扬眉一笑,偏头道:“莫不是想起上次……你不敢饮,怕了?”

他含笑看她,声音似乎也被室内的炉火烤化般响在宁玖的耳边,有种温柔的懒懒味道。

末了,他摊开手,挑眉看她道:“放心吧,就饮几杯。”

宁玖见他眼底带笑,显然是瞧不起自己,有些赌气,走到薛珩对面铺好的坐垫上席地坐下,“谁说我怕了?不过是喝个酒而已。”

薛珩见她毫不认输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

宁玖见状,不等他问便道:“可是要温酒的用具?你等着我去取。”说罢,宁玖就起身绕过薛珩,到一旁的柜中取来一套温酒的用具。

宁玖将东西拿到坐榻旁便搁在桌案上不管了。薛珩笑着接过宁玖手中的那些用具,敲掉封口的泥土,将里头的酒倒入工具当中,温煮起来。

未过片刻,屋内便飘散了一阵浓浓的酒香。

薛珩将温好的酒递到宁玖跟前。

宁玖接过杯盏,先是微微一嗅,只觉酒香扑鼻,有种说不出的醇香畅,心中的馋虫被勾起,她先探出舌头勾了几滴酒。

品了品,目光微亮,而后将手中酒盏内的酒液一饮而尽。

芳香醇厚,余味悠长,果真是好酒。

三杯酒下肚,宁玖便觉浑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今日是除夕,方才在晚宴上为了应景,她已饮下了一些酒水,眼下再饮,便觉有些微醺,红霞立时浮上了脸,薛珩见状,迅速将宁玖手中的酒盏撤掉,宁玖见状眉头微抬,眼风从薛珩身上扫过,“你干什么?”

薛珩道:“你脸色已红,为了避免醉酒,还是少饮些吧。”

宁玖本想下意识点头,可随即一想起方才脑中那些挥之不去的场景,便觉有些涩然,薛珩这酒味道极好,她现在不过是有些微醺罢了,意识清醒得不得了。

饮酒能让她暂时忘掉一些烦恼。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停止?

宁玖看着他,摇头道:“我再饮几杯便歇,我自己的量,自己心中有数。”

薛珩也知宁玖是个有分寸的人,见状也不再阻拦,反而举起手中杯盏对着她道:“愿你新的一年,笑颜常驻,喜乐安康。”

简简单单的八个,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语气,却在宁玖心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回想与他相识,好似就在昨日,可不知不觉中,竟已过去一年。

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宁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与他二人相处的点滴,握酒盏的手下意识收紧,薄唇微微抿着,而后抬眸对着薛珩淡淡点头,“你也是。”

宁玖的确是喝了一定的量后便不再多饮,算得上十分克制。

可惜,她估错了一件事情。

譬如不同的酒掺在一起,比平日的许多酒水要醉人的多。

而宁玖今日喝的这两样酒先后入肚后竟发生了反应,是以未过多久,宁玖便觉身上越来越热,连脸蛋也因体内的酒意蒸得红彤彤的。

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飘忽,整个人处在一种轻飘飘的世界里,此刻她无需去想复仇,无需顾忌其他,烦恼全部散去,快活自在极了。

起先,宁玖还能自如的应答薛珩口中的一些话,但渐渐的便有些意识模糊了。许是酒精在她的体内发酵,她的反应也变得迟钝起来,口中不时发出“嗯唔”之类的单调音节,整个人有种娇软的感觉,与她平日里刻意营造的那副清冷模样完全不同。

薛珩见她这般模样,便知她也有了几分醉意,于是便主动道:“今日天色已晚,团圆酒也喝了,我便先告辞了。”

宁玖听到他说要告辞,心底下意识的不愿,“嗖”的伸出了手,左手撑在面前的桌案上,右手拽着薛珩的胳膊。

薛珩见状,先是微讶,而后笑着摇头,试图将宁玖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下,但宁玖却将手指拽的紧紧的,仿佛她手中拽着的不是一片衣衫,而是一件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丝毫不愿放手。

宁玖的眼泛着几分雾状迷蒙,明丽的大眼水灵灵的。

此时此刻,她虽未发一语,但眼里写满了不舍与挽留。

薛珩心神一动,觉得整颗心都在因她这般勾人的眼神颤动,他握住宁玖的手也开始渐渐热了几分。

最是销魂的撩拨往往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此刻便是如此。

他忙将视线离开,不敢直视宁玖,沉声道:“你醉了,今,今晚我便先行告辞。”

宁玖摇头,自觉自己清醒得很,“我没醉!”

一般说出这番话的人,多半便已醉了,且还醉得不轻。

薛珩知晓该如何应对醉酒之人,便顺着她的意思点头道:“嗯,我知你未醉,你先将我放开,可否?”

宁玖摇头,反应有些慢,她想了几瞬后开口道:“不行,我将你放开,你就要走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娇软,像是一片柔软的花,因风拂动,悠悠转转的落在薛珩的心头,让他心旌动摇,难以自已。

对于宁玖的挽留,薛珩有几分意外,但更多的还是欣喜,虽然他知此时宁玖多半神志不清,但她此时此刻面上流露出来的挽留,和着对自己的信任与依赖,都让他的身心得到了一种极大的满足。

她在挽留他,她的内心……是不舍他的。

思及此,薛珩的唇角不由自主的上扬几分,空着的右手握住宁玖紧紧揪着他左手胳膊的那只手,他的手掌很大,轻而易举的便将宁玖的手纳入了他的大手之中。

他的手带着茧子,而她的手却是柔韧得很,两人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感受到薛珩手掌传来的微微热度,宁玖即使意识不清醒,也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下意识随着心中的想法,将自己的手拿开。

她将手拿开后,又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忙抬头直直地盯着薛珩,像是活像他跑了一般。

薛珩见她这般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失笑,握拳抵在唇边,心生生出了几分逗弄她的念头,毕竟这样的她不是平日里轻易能瞧见的。

薛珩眉头一扬,对宁玖道:“为什么不要我走?”

宁玖面上浮现出几分不解之色,眸光仍是迷迷蒙蒙的看着薛珩,像是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似的。

薛珩迎着宁玖的目光,接着道:“为什么不要我走?你要我留下,总得有个留下的理由。”

宁玖可怜巴巴的盯着他,脸颊跟染了桃花似的,红扑扑的,娇艳极了。

对于薛珩的问题,她蹙眉地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回答的样子。

薛珩见状道:“既然你不答,那我就走了?”

说罢,薛珩起身做出一副欲要离开的动作,宁玖见状,洁白的贝齿咬了咬下唇,“我,我不愿一人呆着,你陪我说说话罢。”

是了,若是一人呆着她便止不住回想那些让她几欲泣血,绝望无助的回忆。

自她重生以来,这些回忆每到夜里便出来啃食她的身心。

她觉得有些累了,想要歇上一歇。

宁玖意识朦朦胧胧的,她虽知道她和薛珩在一起,却不知该如何与薛珩对话,平日里的冷静自持都因酒意消融殆尽,整个人的感官都变得迟缓得许多。

但与薛珩相处,她能感受到轻松自在,放松。

这种感觉是她平日里少有的,所以对于薛珩的离去,她才会随着心意生出挽留。

宁玖见他久久不答,抬眸,目光带着几分小心的看他,半睁着迷蒙的眸子,“你不愿陪我说说话吗?”

目光带着三分期待,三分小心,还有几分若有似无的期待,这样惹人怜爱的目光,看得薛珩身子一热,恨不得上前将她收入怀中,让她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但他绝对不能对醉酒的她做这种事情,如此行径,未免落于下乘。

薛珩握拳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迎着宁玖的目光,点头道:“好,我就在此,哪儿都不去。”

宁玖闻言,娇艳的唇边漾开,如同沾了露的话,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娇艳。

薛珩不敢再让她多饮,便将剩下的酒全部撤掉,与宁玖相对而坐,不时的与她说一些他听闻过的趣事。

听着听着宁玖的眼皮子逐渐变得沉重,头时不时的往下一沉。

终于,宁玖再也忍不住地头磕在了面前的桌案之上。

薛珩说话的动作止住,目光满含爱意的看着她,伸出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发。下意识往外瞧了眼外头的天色,时候的确不早,他该走了。

薛珩起身绕过横在他与宁玖二人中间的一张桌案,到她身旁屈膝,欲将她抱回床榻之上。

宁玖却在此时忽然抬头,目光空洞,脸上还挂着几行清泪。

宁玖面色苍白,瑟瑟发抖,摇头哼道:“不要……不要……”

薛珩见状眉头一蹙,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清醒些,只是些噩梦罢了。”

听到薛珩的声音,宁玖的目光慢慢恢复了些焦距,但她方才因醉酒而染得绯红的脸,依然是红色一片,看样子酒意还未退。

宁玖半梦半醒之间看见了一双眼,这双眼生的极为好看,眼尾还微微上挑……

宁玖见状,鼻头一酸,忙上前捉住薛珩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上,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痛苦道:“对不起,对不起……”阿娘,对不起你。

阿娘,没能够好好地护住你。

这双眼,是她在午夜梦回中见过无数次的眼。

眼前这人一定是她的翊儿,是她那被端王残忍害死的儿子……

宁玖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连忙拥住他,以证明眼前的翊儿不是幻境。

宁玖埋在薛珩的肩头,无声抽泣,她浑身透露出的那种悲痛和绝望,让薛珩的心不由得为之一震,沉到谷底。

她究竟梦见了什么?竟会痛苦成如此模样!

薛珩尝试着安抚她,但始终不奏效。

薛珩唯恐她沉伤过度伤及身子,想了想,最后一手往她肩上一拍,让她沉沉睡了过去。

待宁玖失去意识后,薛珩将她抱上她自己的床上,细心的替她掖好被角,守在她的床榻边上。

这一夜宁玖睡得很不安宁,其间有几次满头大汗,神色痛苦,但好在有薛珩陪在身旁,始终紧握着她的双手,她才安定得多。

不知不觉,外头天色渐亮,薛珩见状这才松开宁玖的手,他的目光落在宁玖的脸上,心情很是复杂,而后他躬身上前,在她的额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无论发生何事,他总会护她周全。

薛珩将屋内收拾干净,把他带来的两罐酒收走,离开了宁玖的房间。

薛珩离开未多久,紫苏便到了宁玖的屋外,打开门后,闻到满屋子的酒气,她眉头一皱,“哎呀”一声,加快了步子迈到床榻之前。

见宁玖还未醒,紫苏面色犹豫,想了想,最后只好又退了回去。

此次被宣德帝派去北边赈灾的太子和端王等人不断的送来了好消息,说是连下了一个多月的大雪终于停止。如今北方的灾情已然稳定下来,接下来便只需安抚好百姓,帮助他们顺利度过冬天即可。

宣德帝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虽然此次太子寒疾复发,让端王代他去办理这些事情,失了在百姓的面前树立起一个好的形象机会,但端王在能干也是太子底下的人手,端王做得好,又能如何?到最后这功劳还不是落在了太子身上。

除夕之后,宣德帝宣布封笔,但由于今年情况特殊,有诸地的灾情需要处理,是以明面上正月宣布封笔,实则宣德帝时不时的便要在御书房里处理政务,批复奏折。

元宵节过后,北方草原忽然传来一个大事。

突厥王庭发生政变,左右贤王欲杀老可汗取而代之,小可汗阿史那穆尔觉察此事,率一众亲系与左右贤王殊死抗战,最后成功将左右贤王斩于王帐之外。

阿史那穆尔将左右贤王斩杀之后,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肃清左右贤王等叛党余孽,凡是与左右贤王有关的人,一律斩杀,手段雷霆,对付叛党可以说是十分残忍。

这个时候老可汗已然病入膏肓,左右贤王已死,阿史那穆尔最大的威胁也就不存在了,这突厥可汗之位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宣德二十年二月初,阿史那穆尔拿着宣德帝早先便授予他的旨意,成功从老可汗手中接下突厥可汗的职位。

原本为小可汗王妃的宁珊也由此被阿史那穆尔封为突厥王后。

而在此时,北上赈灾的太子一行人也已结束了他们的任务,启程南下,回返永安城。

二月初九,太子等人日夜兼程行了大半个月,终于抵达了永安城。

此番太子和端王北上赈灾与百姓同吃同住,救民于水火之间的事迹早已传遍永安城。

是以他们返京的那日,永安城的百姓早早便围在城门口,夹道相迎,迎接归来的太子殿下还有端王。

是了,此次赈灾时端王的种种行为,让好些百姓对他都赞不绝口,着实是赢得了不少民心。便是在永安城,现在人们提到端王,也不再是以往那个呆板懦弱的印象,取而代之的是仁慈善良。

此次端王和太子的差事办得极好,宣德帝十分高兴,在朝会上好好的夸奖了太子和端王一行人。

宣德帝原本对端王有些不甚满意,但经过此事后,对他的印象稍改,看他也稍微顺眼了几分。

因端王此次立下不少功劳,宣德帝赏赐了端王不少东西,以示嘉奖。

端王回到府后,幕僚公孙先生便求见于他。

端王将公孙先生请入屋中。

公孙先生已有几月未见他,此次瞧起他来比之以往竟消瘦了许多,见此,公孙先生不由得抚须一笑道:“殿下如今这模样,瞧着甚好!这次你北上赈灾,一路与百姓同吃同住,平易近人的声名,怕是已然传了出去。接下来听闻殿下仁慈名声之人,前来投靠者也必会更多。”

端王不掉几斤肉,怎么能体会他爱民如己?

端王闻言点了点头道:“公孙先生所言极是,这次的赈灾能处理得这般完美,也多亏了公孙先生献计。”

此次之所以能将这赈灾一事办得如此漂亮,其中自是少不得公孙先生的功劳。

公孙先生也不推脱道:“这些法子固然有用,但若非有端王这样的贤者去执行,某的法子又岂能奏效?”

他话音一落,与端王对视一眼,二人齐齐发出一声响亮的笑。

公孙先生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拍额头道:“对了,殿下离去的这几日,暗卫已查到了楚王的底细。这楚王府虽戒备森严,他的行踪很是神出鬼没,有时候经常消失十天半月,所以我怀疑楚王和玄衣卫关系非同一般。”

“玄衣卫?”端王闻言眉头微蹙,想起公孙先生方才说的话,不由恍然。

是了,平日楚王素来是以赴纨绔的样子示人,他时常以外出游山玩水为由出入南秦。他常常是上半月还在永安,下半月便至洛阳,再过半月,或许人又跑到江南去了。

原本端王认为楚王是真的纨绔,可而今想来……他的这些行为倒是有些掩人耳目的意思。

端王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继续查。”

公孙先生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总之,这楚王其人不必小觑。”

端王又问,“这段时日太庙里的齐王那边情况如何?”

公孙先生抚了抚胡须,眸光微沉道:“这些时日来,齐王一直安分守己,并未有出格之行。”

端王闻言,不由一笑,表情略有些讥讽道:“是吗?安分守己?莫不是以为安分守己,我便没办法对付他了吗?等再过几月事情办妥之后,太庙那边便按原计划行事。”

公孙先生点头。

“殿下,既然你贤名已出,这接下来的日子便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好生招揽人才,赢得民心。”

端王点头,“先生的意思我清楚,不过眼下还有太子党在前,我若太过招摇,恐怕会引起宣德帝的猜忌,我们还是稳妥行事为好。”

公孙先生点头赞同道:“殿下此言有理。”

二月月底,天气由原本的寒冷渐渐转暖了些。三月份的春闱即开,南秦境内的读书人个个全力以待,做足了准备,意图在下月的春闱当中脱颖而出。

宁珏这些时日便呆在府中温书,以做最后的巩固。

时下有个习俗,若是家中有兄弟下场奔考,姊妹的就需要为自己的兄弟送上一份礼物,以求高中的好兆头。

宁珏的行囊已经收拾妥当,他后日便要赴考。

东阳侯府虽分了家,但宁玖与三房那边的人倒是时常有往来,所以今日一早,宁四娘便亲自来宁府拜访,特地带了她为宁珏准备的礼物。

当然,作为三房庶女的宁珍自然也有准备礼物,但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临行前她忽称不适,推了蒋氏与宁四娘,窝在府中不出。

最后蒋氏和宁四娘只好作罢,撇了宁珍,自己来到了东阳侯府。

而如今身为太子良娣的宁瑜,昨日也派人送来了一方上好的砚台,为宁珏助威。

宁珏将蒋氏和宁四娘引入前厅之后,便差人奉茶,与她们二人攀谈起来。

宁珏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对二人道:“三叔母和四娘不必拘礼,在此处便跟在自家一般,无需讲究那么多。”

蒋氏和宁四娘见宁珏面色柔和,态度友好,心中的那丝担忧也不由放下许多。

宁四娘忙吩咐自己的丫鬟上前,将提前备好的东西呈上道:“长兄,过几日你便要下场了,今日四娘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来奉上一礼。”

宁四娘道:“这支笔是我年初在明文堂时取得好成绩,赢得的一支上等狼毫笔,这笔算不得什么,但到底是奖赏得来的,总有个好兆头。我今日将此笔赠给兄长,望兄长高中。”

言罢,宁四娘轻松一笑道:“兄长不会嫌弃我这礼物吧。”

宁珏闻言一笑道:“四娘的一片拳拳之心,我怎敢嫌弃。这笔我欢喜得很。”

宁四娘闻言也是一笑,而后她又示意丫鬟将一方砚台拿出道:“这五娘子呈给兄长的砚台,她今日身子不适,不便前来,让我转告兄长一声。”

宁珏落在宁珍送的砚台上,目光略有些淡,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意道:“既然五娘身子不适,也是情有可原。这方砚台我收下了,等到回去之后,你们必要代我向她表示感谢。”

蒋氏笑道:“这是自然。”

蒋氏和宁四娘将东西送下之后,便不欲多留,与宁珏挥手告辞。

宁珏刚将宁四娘送走,还未来得及吩咐下人将宁四娘和宁五娘送的东西收下去,便见一辆马车悠悠的行至东阳侯府的门口,接着从车中下来一个身着浅色道袍的小娘子,见此宁珏眼光一亮。

宁珏见宁玖身后的沉香手中拿着一个包袱,面上的喜色更浓,“让我猜猜,这次六娘要给我送什么?”

宁玖跳下马车,走到宁珏面前,微一笑道:“我好不容易回次家,兄长倒是不念我,反而惦记起我手中的东西来了。”

宁珏闻言一笑,屈指敲了敲宁玖的头道:“为兄哪里是惦记你的东西?是你送的我才惦记,旁人送的,我惦记做什么。”

说着宁珏想到什么事道:“不过六娘来的真是不巧,方才四娘和三叔母来了,刚刚回去。”

宁玖下意识道:“三叔母和四娘来做什么?”言罢,她恍然道:“想必是前来给兄长送高中礼的吧。”

宁玖打趣道:“四娘同我都给兄长送了礼,想必兄长今年必然能取得一个极好的成绩。”

宁珏点点头,不置可否,忙道:“快进去吧。”

眼下还有些寒冷,站在门口说话,毕竟不是个好地方。

宁珏将宁玖引入大厅,宁玖的目光便被搁在桌上未来得及收下的两样东西给吸引了目光,她先是看了一眼那方玄色的砚台,然后目光落在那只做工十分精致的狼毫笔上。

宁玖见状眸光浮动,叹道:“呀!这支狼毫笔品相极佳,一看便非凡品。”

宁珏点了点头道:“这笔是四娘方才送的,说是前些日子她在明文堂取得好成绩而获赠的。”

宁玖点了点头,转身看了沉香一眼,沉香见状连忙上前,将手中的东西奉上,宁玖道:“我送兄长一个砚台,望兄长这次能稳定发挥,取得佳绩。”

宁珏闻言一笑,忙让人将宁玖送的砚台收下。

“难得回来,今日便在府里用膳吧。”

宁玖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宁四娘送的那支狼毫笔上,目光微微眯了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宁玖行事素来谨慎,心中有所怀疑,脚步便不由自主向前,走到她那只放着狼毫笔的托盘前头,将那笔拿起细细端详,又屈指弹了几弹,忽然发现这支狼毫笔的中间是中空的。

见此,宁玖面上的神色变沉,她将那笔举起,借着日光,仔细的在笔上扫视起来,忽的,她见笔上方三寸的地方有一条细缝,若是不细看,怕是看不出来。

宁珏见宁玖又是弹又是瞧的,心中不由疑惑,走到宁玖跟前问道:“怎么了?这笔可是有何问题?”

宁玖点了点头,将笔在手中把玩了几番,随后将笔轻轻旋开,发现那笔里头竟然藏了一个纸条。

宁玖见状忙将笔不动声色的借着袖子藏住,笑道:“我就是瞧着兄长这笔眼馋的紧,若非这是四娘送给你的礼物,我必然会将这笔要了去。”

宁珏见状,目光微微一动,面上笑着屈指敲了敲宁玖的头道:“你倒真是贪心。”

随后宁珏对府中的下人道:“都下去吧,我和六娘有事要单独谈谈。”将所有的奴仆都驱散下去后,宁珏面色变得沉重,问道:“怎么了?”

宁玖将那支狼毫笔拆开,将藏在笔杆内的纸条抽了出来。

这不瞧不要紧,一打开发现那小小的一卷纸条展开后,竟有成人手掌的两倍大小,那纸上用极细的笔写着蝇头小楷。

纸上写着的是一番以治民为题的策论。

兄妹二人见状面色齐齐一变。

家中兄弟姊妹四个,高中里虽然不冷,待到考场,按规矩也是需三日不离身的,宁珏此番前去,自然也是需将这些礼品带在身旁的。

届时若出了什么意外,宁珏的这支笔被人发现,他便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宁珏面色一沉,面色极冷的看着宁玖道:“四娘她……”

宁玖闻言眼眸微闭,下意识摇了摇头道:“四娘的为人我很清楚。”

若这东西真是她弄的,怎么可能由她亲自送出手来?

宁玖道:“今日四娘前来送礼的时候,可有发生什么异常?”

宁珏闻言道:“今日她与三叔母二人来的时候说,本来五娘也是要一同前往的,但临行时她身子不适,于是便让四娘将她的礼物代为转交给我。难道……”

宁玖眼眸一沉,几乎是瞬间便将目标锁在了宁珍的身上,宁玖收紧拳头,咬牙,“一定是她。”

宁珏道:“六娘为什么断定一定是她?”

“兄长有所不知,她对我早有不满,三房分房之后,她对我们大房更加不满。此事必然是有什么人买通了她,让她趁机做下这种事来。”

至于这个人,宁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端王的面孔,牙咬得紧紧的。

宁珏闻言冷冷一笑,“莫非是二房的人买通了她?”

宁玖道:“她受二房的人买通也是有可能的。”

“他们既然想害我,那我们倒不如送份大礼回去。”

宁玖闻言道:“兄长是想?”

宁珏点点头,面色决绝道:“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既然二房的人想害他,那他倒不如趁此机会给二房的人也加加料,彻底断送宁二郎的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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