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铸银之座,其之四(1/1)

听完了碓井贞光的叙述,土御门玄明难言脸上的惊讶,然而阴阳寮的副寮头,却还是坐在高高椅子上,背向着巫女,没有回头。如此之高的椅背,没有任何人能够从其中看出副寮头的身高体重外形。

这里是银座中心的超高层商业楼的最上层,透过幕墙甚至可以将整个东京尽收眼底,只有远处隐约的天空树与红杭之塔能够与其比肩。而身为顶层的房间,其中的装饰在华丽中,却带着一股传统的古风。

不论是四周的浮世绘,还是装饰完好的明王像,予以现代中奇妙而又古老的气息,。

而允官,便站在不遮挡副寮头的侧边。

“鬼能够利用地铁,并且完全地掌握,这对我们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土御门玄明托着下巴。阴阳师与高天原不同,他们只是通过符咒来运用神之力的普通人,身体素质与那些完全利用神之力的人有着天差地别,无法使用高速的公共交通工具意味着阴阳寮向各处行进的效率会大打折扣。

“也不能说是完全地不能使用……至少在白天……”

碓井贞光被土御门玄明严肃的神色所震慑,话语也没有一开始的锋利。她本以为这样的消息足以让副寮头认真对待,却没想到副寮头还是那样地背着所有人,透过幕墙一直望着外部的城市。

“……是的。”土御门玄明点点头,似乎是接收到了副寮头的信号,尽管高背椅没有一点的动静。

“副寮头已经指示了,感谢对于你将情报无私奉献,对于你还是与我们站在同一阵线上感到欣慰。我们会对这件事请深思熟虑的,毫无疑问,这样危机而重大的情报,如果不经过商量而贸然下决定,是对所有人的不尊重。”

土御门玄明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之前的讶异宛如没有发生过一般。

“太好了,你们果然不会像高天原那样,袖手旁观。”碓井贞光松了一口气。

高背椅动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土御门玄明望了高背椅一眼,继续说道:“你尽管放心,我们在性质和理念上与高天原有本质的区别,选择上也很难会重合。阴阳寮是政府机关,是为了守护所有人民为所有人民带来平安的阴阳道组织,而高天原只是自发性的对抗鬼的组织,他们以将鬼歼灭为首要目标,在那之前,他们是不会考虑过多的。”

这位允官再度向碓井贞光复述了一遍两个组织之间的区别。如此的话语碓井贞光早就听了无数遍,但她并不因此而感到厌烦。她就是为了阴阳寮的理念,才没有加入坐镇在明治神宫近在咫尺的高天原,而是总部远在京都的阴阳寮。

为了保护那些无辜的人,就算是将我自身至于不义,我也在所不惜。

碓井贞光的眼神忽然犀利,对此土御门玄明早已见怪不怪。

“还请你在等待室稍作等待,如果我们讨论出了什么方案,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碓井贞光行了一礼,在几位阴阳师的带领下,离开了副寮头的办公室。

“那,您有什么想法吗?”

目送碓井贞光离开进入向下的电梯,土御门玄明站到副寮头的房间正中,取代之前碓井贞光所在之位。

高背椅毫无反应,但是允官却像是已经得到回应一般,继续道:“您不需要与寮头商量?”

忽然像是受到了轻微的斥责,急忙鞠躬道歉:“实在是抱歉,是我的失礼,还望您能够海涵。”

又像是得到了谅解,“非常感谢。但是这里请容我斗胆一问,这样做,是否会激起明治的巫女的不满。”

高背椅没有一点的反应,看不出悲伤还是痛苦,是兴奋还是无趣,只有一动不动地向着外部的幕墙方向。如此的状态不得不说实在有点诡异,土御门玄明以及后方立在们两侧的阴阳师已经习以为常。

“我明白了,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对于您会做出与高天原类似的选择有点意外。”土御门玄明行礼,却又像是被什么事物所刺激到,中年的身体僵硬在原地,额头的冷汗直流,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红木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滴水声。

“是,您的宽恕我感激不尽,是我多嘴了,有错在我。”

跪下行礼,一个标准的“土下座”。

“那么,如果您若是没有更多的指示,我就先告退了……”刚刚站起身,土御门玄明即将迈开的步伐停滞,“您是说远东来的那位吗,我们虽然一直在对他密切关注,但是持有高天原一层的笼罩,也只是一点不足道的皮毛。

“如果非要说出特别的,他给我一种相似的感觉,就是在面对寮头的时候相同的感觉。那种不似人类的思维,和不似人类的智慧,不似人类的判断,却又有着类于人类的话语。然而就现在将我的记忆比对,我能够隐约感觉到,那位远东的来客,可能更甚于寮头。”

点了点头,土御门玄明稍微停顿了一下,“您没有见到他之前,可能不会有如此的想法,但是我敢以我如此之多年的人生来打赌,您若是有机会与他相见,生出的想法也不会有过多的偏差。

“没什么,只是对于您忽然为一件事物感到好奇而讶异,但那也绝对重要之事。”再度行了一礼,土御门玄明迈步走向守在门口的几名阴阳师身边,“今日今时你们所见并非发生,不过是缥缈无存的事物,明白吗。”

“是!”

几名阴阳师整齐地回答,行礼。

·

“你终于出来了。”

草薙天信坐直,开口道。站在等待室门口的正是身着有些凌乱巫女服的明治的巫女,碓井贞光。巫女环视了一圈等待室,尤其在相对而坐的北城雪和草薙天信身上反复地来回。终于,像是确认了,她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面色些许的难看,却还是坐到在两人之间的沙发上。草薙天信敢打赌,只要他说错一句话导致碓井贞光的愤怒,毫无疑问她会取下背着的和弓对他射出零距离的一箭。

“当然是一路跟过来的。”

不假思索地回答。碓井贞光脸色更加的难看,巫女的容貌此时看起来宛如女巫一样渗人,手已经放在和弓的弓身上,右手也放在腰后的箭筒,食指与中指已经捏着一只箭矢,毫无疑问这是攻击的准备动作。

看到碓井贞光如此的准备,北城雪的手也放在了手边的天水一文字则宗的刀柄上,随时能够拔出这把一文字太刀予以还击。

气氛达到了剑拔弩张,或者说是刀拔弓张的程度,草薙天信却意外的冷静。如此的表情让明治的巫女重新想起一个蓝发的怪物,脸色变得更加地难看。

“你可是从神宫一路冲出去的,既然你从那里冲出去,作为东道主我们自然应该重视你的安全,将你完好无损地护送到目的地。”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淡,也只有草薙天信敢如此做了。

没想到,这种看起来就破绽百出的话语,却意外地有效,碓井贞光的脸色缓解了许多,手放在双膝上,坐直:“劳烦你的关心了,我实在是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这次词语似乎有点难懂,北城雪露出了些许迷惑地神色。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要用如此文绉绉地语气说话,还夹杂着些许的古风死语,也难怪北城雪听巫女的话语感到费劲,因为就算是看了不少文献和了解了不少历史的草薙天信,同样感到了些许的吃力。

日语可不像汉语,用文绉绉的语气说话依旧能够理解,古时候用的语系和现在的语系可是有着巨大的差别,不是熟悉者只会觉得无所适从。要不是苏星极明说碓井贞光对他的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草薙天信忽然想看看蓝发的家伙与巫女之间的古语对话,说不定别有一番趣味。

“不必道谢,这都是我们的责任。能力与责任挂钩,想必你应该能够理解吧。”

“没错,我一直以来都认为,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就意味着要背负更大的责任,保护更多无辜的人,坚持履行自身的意义,否则那又与现在啃噬东京的鬼有何不同?”

“那真是可惜,我认识一个人,他的想法却是‘能力越大,越加的疯狂’。意思就是持有更加强大的力量,也要背负着更加强大的疯狂。”

“我不认为其中存在冲突,但若是其中的疯狂会伤害到那些人,我就无法对其认同。”

听到碓井贞光的话语,草薙天信摇摇头。看来是没法劝回来了,或者说她与苏星极就是某种相对的极端,只要其中一个还存活于世上,两人之间的矛盾就不会停止。欸这个人也真是的,要是能稍微装个傻不要那么明显地将他对普通人的冷漠表现出来,说不定合作行为也不会变得如此的艰辛。

抬手示意北城雪危机已经解除,后者望了一眼碓井贞光,确认了她的情形,将手中太刀再度放回身边。

碓井贞光这才发现龙潇雨身边一共七把的各式刀具,不禁有些惊讶:“这些刀都是你的吗?”

“是我的,其中有两把出自人类工匠之手,剩下五把都是我斩杀鬼所获。”扫了一眼七把刀,话语中带着些许的自豪。以人类的身躯斩杀5只鬼,光是听起来是多么的不可能,然而事实就摆在面前,由不得碓井贞光不相信,心中的惊讶越发深重。

“不过,就算这样以你的身躯,真的能够一直下去吗。”指的自然是北城雪人类的身体和极限的力量。

“我不需要一直保护所有人啊。”北城雪对于碓井贞光的话语并不感到愤怒,“我只需要一直保护一个人就行了。”

呃。

草薙天信自然明白北城雪所指,有点尴尬地将头侧到另一边,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看着等待室玻璃幕墙的外部。然而他这样的行为却被窗外的事物所打断。

在窗外的是,不断流动着黑色液体的,八岐的大蛇。通红的眼睛扫射着四处,散发着凶暴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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