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你不合格 李管家(1/1)

顾诚在病房外面转了圈,身边的秘书看着他在标着"禁止抽烟"的标牌前闷声不响地点燃了第三根香烟,又瞥见远处走来一个护士,很快提醒咳两声提醒顾诚:

"顾总,查房的来了"

满面阴沉的顾诚闻言,瞟一眼,随手掐灭了烟,沉沉吸了口气,推开了病房的门走了进.

"哟,醒了."

收拾脸上的情绪仿佛只用了一扇门的距离,顾诚走进,朝白泽说.

眼前又点像他见到他最开始的样子:

雪白的床单,苍白的男孩坐在病床上,神情安静,精致如出土瓷坯.

是的,男孩.

在顾城心里,白泽居然还是当年那个毫无招架之力,整日和病床,垂逝的死气为伍,整个家里,他吝啬多一个眼神搭理的不速之客那个男孩,他早该死了.

可他到现在,依然没死

白泽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那个神情让人看惯了.太秀致,太苍白,像纯净的马蹄莲,让人误以为它是无毒无害的蝼蚁他的弟弟.

前段日子,顾诚才惊觉他这个蝼蚁一般的弟弟,早就不声不响地长大了.像是有毒的马蹄莲,有朝一日开,花香即如罂粟.

男孩闻声抬起头来,漆黑的瞳仁里,满是要吞噬世界,看不见底的黑暗.

顾诚倏然一惊,险些倒退两步.就见白泽朝他笑了,分明薄弱的嗓音里,带着点不痛不痒的笑意:

"大哥."

顾诚强自镇定:

"醒了就好但是你们俩没事跑到吊缆上做什么,那原本是个出了问题准备维修的吊车,你们上,怎么连安全绳都不系"

一句话,直接已经把白泽的事情高高撇清,定性为"意外事故".虽然后面发生的绳断事故,真的是他始料不及的"意外".

然而是谁干的,他也不知道.

c晚上莫名其妙地不辞而别,后面有人带话说他有紧急的事先行离开了,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准备好久的度假村之行就这么黄了,顾诚心头更加躁郁.

"你要是死了,我不说什么,那个鱼小满死,还不知道谁来担责任呢."

顾诚神情要笑不笑,面上前一秒虽是流露关切,声音里,却带着带着一贯的刻薄.

顾诚现在是该这么个表面关心,实则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状态,他拿捏得很好.

白泽望着他也不说话,只是笑意更加清浅动人.

眼眸微微弯起,仿佛好像那个手骨折断,膝盖骨受损的人不是他一样.

只是那纯净的目光深处细密着黝黑的深流,只看得顾诚背后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谁允许你出现在这里"

一声冷意十足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顾诚回头,下一秒胸口的领子已经被人一把揪起,猛地提到了窗头,强有力地一把将他按下.

"你"顾诚半个身体转瞬便露在了窗台外.

他魂飞魄散定睛一看,撞见李肃那张万年如山,如今升级成冰山的冷冻脸,转眼便露了怯意,声音都变了:

"你你,你想做什么,李肃,你好大的胆子"

"我想做什么,你不清楚吗"

李肃手下再一用力,顾诚身体更往外一寸.他满眼阴沉,脸上流露出一股肃杀的神情,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平和恭敬:

"我不在,他就出了事."

顾诚自然敌不过李肃的劲道,他知道他什么意思,心神也一下子抛了起来:

"怎么,昨天派你回公司拿一份加急签名文件,倒还是我的不是了你怎么说话的"

顾诚厉声喊着,用力掰着李肃犹如铁爪的手,然而无济于事."你不在这里,一个意外事故,他出事倒还怪到我头上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他妈是他养的一条狗吗李肃你可得看着点,谁才是顾家的主子,谁才是公司的主子你竟敢"

"和你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清楚."

"李肃."

一边的白泽终于开口了,喊住了李肃.他声音轻柔,像一阵不紧不慢的风."把花插上吧.别不懂规矩怎么能和大少爷动手呢"

李肃铁青着脸色,闻声把顾诚放开了.

也没再多的表情,转身沉默把左手上新鲜水嫩鲜花取出来,插到了床头柜上的空瓶里.

"大哥还是快离开吧,看来,我的秘书对你有些误会."

白泽抽出一朵淡雅的康乃馨低头闻了闻,并不在意顾诚的样子,"c离开了,公司事情那么忙,大哥这么关心我,还特意留在这里探望我他不识抬举,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顾诚脸色变了变,撑着冷笑道:

"也对,就是个奴才,一家人都是奴才他不识抬举,你得教着点."

李肃冷厉的目光朝他再次射过来,朝他这边走了几步.顾诚惊得再次小退几步,惊魂不定地望向白泽.

白泽只是看着,但笑不语.待李肃又快到顾诚跟前,才慢悠悠道:

"我自己都是

个没人教的,哪里会."

顾诚脸色极其难看,拔腿就大力开门往外走.

"哥."

他又在后面喊他,顾诚一顿,听身后白泽声音宛如剔透又黑暗的琉璃:

"我记下了."

他记下了什么顾诚比谁都明白.白泽一句多的也没说,他却觉得背后却一片飕凉.

快步离开病房,背后那股被目光追随的感觉才略有淡.顾诚晦气地松了松衣领子,出了医院上了车,摔上车门.

"记下了又怎么样,半死不活的.没证据,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顾诚咬着牙狠了一句安慰自己,转而面色阴沉地问秘书:

"纪潇黎呢"

"还在这里昨天已经和她嘱咐过了,但她害怕死了人,硬是留在这里不走."秘书低声说.

"愚蠢的女人"

顾诚低声咒骂,心情一片烦躁."心肠毒,胆子又小,联系她,让她赶紧走赶紧走留在这里,说不定被人看出点什么来算了,你直接无找她,让她现在就跟我一起回市里."

秘书于是又下了车.

半晌后回来,"顾总她不在."

白泽盯着李肃买的花出神.

"你也记得买半枝莲了."

他说,抽出一支野喳喳的蓝色花茎,目光低凝."鱼小满也买过."

蓝色,鱼小满裙子的颜色.

她紧紧拉住自己时,他世界里倾盖铺满的颜色.

"她跟我说半枝莲可以净化病房空气,我记着了."李肃注视着他,目光有点默.

"她是真的对我好."

白泽点点头,把玩着那棵甚至称不上鲜花的野草茎."你现在还觉得,她接近我是目的不纯,排斥她吗"

李肃不答话,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

没有鱼小满,白泽现在已经不在了.在和生死时刻,人和人之间,人对人自己,没法假装.她对他有多好好到差点没命.

李肃对鱼小满的情感和态度更加复杂.

他想起那句看起来不怎么走心的话"不管你你怎么想,我不会害他."

那么多看起来走心的人,最后心变了这个不走心的,走的是灵魂.

鱼小满,是个怎样的人呢

鱼小满就是让简律辰这种人觉得值得爱,让白泽这种人觉得相信爱的人.

这种爱很模糊,也很笼统.似乎已经超越了男女之间情情爱爱,变成了一种人所能拥有,所能做到的美好.

像是一种少有的珍稀的人性,每个人想要靠近,想要被洗涤的喜欢.

"我很感激她."李肃垂下眉眼,低声说.

白泽沉默了一会儿.

"那个女人说,世界上没人会真正爱我,关心我."

他看了他一眼,声音低低的,复又打量着手里的花,"但是你和鱼小满,又是怎么回事呢"

一个从未放弃他,一个在他放弃的时候拉住了他.

"夫人说得对,没有人会爱你."李肃很快,神情变得严肃,转而眉眼之间又变得淡淡的,"我也不."

白泽目光安然望着他.

"我为什么会在你身边,因为我选择了你."李肃又说,在他的目光下冷淡了下来:

"少爷,在你走到你要的地方的路上,不要抱着一丝的眷恋和美好,不要试着相信任何人,那会让你受伤和停留.受了伤,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

白泽继续目光浅浅地望着他.

""李肃终于有点绷不住了,面色更为冷淡低沉:

"我从小就被父母朝着管家方向培养,一位最出色的,不可替代的管家.雇主离不开你,你的忠诚也不会允许你离开他他将会分担着主人一半的血液和生命,将会握着主人手里的半壁江山.要做最出色的管家,就必须要具备能挑选出最出色主人的眼光.那是我从小就必须学会的东西,我选择一位最优秀的主人,所以我选择了你.那不是关心我只是只是选择了你."

李肃似乎急于撇清一些东西,白泽什么都没说,他就急于让他明白了.

"管家还要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淡定和从容,绝对的恭顺和绝对的无立场."

白泽说,目光带着些清晰又有些温度的辉光.

"可你说你感激鱼小满你已经为我担心了.甚至刚才还因为我,控制不住脾气地,愤怒了."

那不是主人利益最大这一条的管家素养表达.

白泽微微弯了眼角,漆黑的瞳仁里渐渐变得浅淡明亮.望着李肃,像是第一次真的笑了.

他唇角轻轻勾着,慢吞吞下了一句结论:

"你不合格,李管家."

""

他从前不相信的东西,现在已经信了.

"作为一位主人,您也,已经不合格了."

李肃望着他泛起不同以往的的光泽的黑亮眸子,半晌,复又重新垂下眸子.

你成了一个心里不再绝对冷静,和冰冷缜密的主人.

李肃心中沉默地说.

"不合格也没关系"

白泽怔怔然看着手里的半枝莲,目光随着手里的那一排蓝色小花移动,轻声回答说,"如果真是这样不合格也没关系."

如果生命里真有这样的真实,真能有这么动人的温暖,什么王座,什么棋局他不合格,他不要,也没关系.

但世界上总有东西,是你太想要,想要得陷入癫狂与崩溃的.

比如鱼清明之于纪潇黎.

纪潇黎做了一件她做过的最让她夜不能寐的事情.

她在顾城阴差阳错的撞见和怂恿下,动了她神经角落里最阴暗的那根弦杀了鱼小满.

杀人,那不是别的事情是杀人.

到底需要鱼小满刨了几次她家祖坟,在她家祖坟头上蹦迪多少回,需要多少累世的仇恨和隔世不能化的怨毒,才值得动用这个一个"杀"

纪潇黎事后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

她脑子当时正在气头上,鱼小满的傲慢和拒绝,让她自尊心严重受到了践踏简律辰说鱼小满没错,自私的是她.

鱼小满真有那么好鱼小满真有那么对

她道歉了,她悔过了,她学着三思而后行,学着不再那么自私了可为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好好的幸福的机会,她都不肯成全呢

她从来没那么真真正正遇到一个鱼清明那样让她喜欢的人.让她产生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她会一辈子不幸福的感觉.

当时顾诚怎么怂恿威胁的她她不记得了,脑子一昏,咬咬牙,就点头了.

然而纪潇黎昨晚一整晚,都是在噩梦和冷汗浸透之间不停惊醒和失眠的.

她根本睡不着,那是谋杀,杀人啊

她梦见鱼小满死了,纸钱白菊花撒了一地,她梦见警察把她从热闹的宴会上拖出,手铐勒得她血流不止.

警察会来吗,他们会不会找到什么万一自己被抓到了怎么办

一晚上,纪潇黎就在一种神经质的胆战心惊中度过.

大清早的天台,格外寂静.

纪潇黎蹲在天台边沿,死死抓着旁边没拆的扶手,够那根之前在故事中第一条断裂的绳子.

天台边沿的风沿着窗玻璃扶摇直上,冒着一丝丝高寒的冷度,像是造物主冷冷的凝视.她心里发颤,身体也在发颤,望一望遥远的下面,脑子里就是鱼小满粉身碎骨摔落的看样子.

纪潇黎咬着牙,捞到那条断掉的绳子,然后扯过来,倒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南霜她们的调查和处理全部都是隐性的,不知情的人还一无所知.像纪潇黎这种,压根就是不知道警察早就来过的那种人.

她浑身坐立不安,心情一直忐忑.

听顾诚说,后面还有人弄断了绳子,不是他们的人.

她颤抖着拿出一把钢丝钳.

以防万一,她要把那段泼过浓硫酸的地方像另一条绳子一样,剪掉.这样谁也不知道,绳子是两拨人弄断的了

她不要被牵扯上,她不要坐牢

纪潇黎戴着精致的皮手套,费力地跪在地上,弄完最后一根钢丝绳.她把那段有孝黑的钢绳揣进兜里,长长吁了一口气,满头大汗地起身.

天际晨光熹微,下过雨的空气湿润而清寒,在水汽蒙蒙的细雾朝阳里,伫立着一个人.

纪潇黎转身之际,手里的钢丝钳在看到那人的瞬间,倏然落地.

鱼清明穿着长长的外套,衣角被天台上的风微微带起.手落在两边的口袋里,站得一如他的目光,笔直而沉静.

"是你."他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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