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当然不用问为什么。展斜晖腹诽。
展斜晖开车技术很好，速度快且稳，超车加速什么坐在车里的人也不会觉得颠簸，尤其是停车时一把倒进停车位的大摆尾，干净利落仿佛画家荡在画布的第一笔那般潇洒。当然，这和车本身的性能也很多关系。不过，他技术之妙哉，用许湘齐的话说，单坐展斜晖开的车完全想不出开车的是个逗比。
据说展斜晖刚刚去国外的时候在酒吧后街做帮人家停车的小弟，酒吧没有酒店高级，炫车技什么比较有噱头，拿的小费多一些。
当然，展斜晖养成的习惯是……如果今天恰好没有可以炫车技位置的车位，他就会开车在停车场里一圈一圈…一圈一圈…直到他找到为止。
“快停车。”许湘齐单手托腮靠在椅背里，他单眼打着绷带，看东西有些吃力，就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睛，毕竟也实在没什么要他操心的:“今天不用炫车技，我认可你，快点停车，乖。”
展斜晖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因为强迫症没被满足而微微的烦躁，“我开车不要说话。”然后碎碎念道：“唉唉，今天真的没有好车位啊……不开心啊，没有好车位。”
“好好好，你以为你在抢车位啊，快停下来，我还要正经事。”许湘齐略不满。
就在话音刚刚落下的一瞬，许湘齐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展斜晖突然一个夸张的横扫尾，车屁股就甩飞出去，伴随着刺耳的刹车轰鸣，汽车稳稳的停在过道中间，前车头堪堪稳在一栋四方水泥柱子前。
简直细思极恐。
许湘齐被安全带勒的差点归西，胸口一道火辣的疼痛，连带着视线愈发混乱起来。他还没完全缓过神来，也没来及说话，只下意识的看驾驶座上的展斜晖。展斜晖一脸“日了狗了”的惊诧神色。
因为视线限制，许湘齐看不清展斜晖视线范围内的东西的，他所见的只有眼前“日了狗了”的展斜晖。许三皱着眉头推了推展斜晖，“你看见什么啦？”
展斜晖完全没回话，摆了摆手后就自己拉开车门下去了，关门老大一声。
许湘齐心里疑惑压过不满，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往车窗那边看过去，才发现刚刚展斜晖急刹车是因为前方突然横出来一辆过分张扬的敞篷红色跑车。
显然跑车的车速相当快。
许湘齐刚刚虽然没太看前面的路，但是视线还是盯着前方的，竟是完全没注意到前面有跑车拐出来，而眼下展斜晖不过一个“神龙摆尾”停车的瞬间，这辆跑车已经整个的拐出来停在路中央了。
在地下停车场这样的速度，要不是展斜晖争点气，真的要请保险公司过来喝茶了。
许湘齐略不爽。但是仅仅是违规超速的跑车，还不至于让展斜晖露出那样的表情。许三心里一顿，最终还是没有下车。
许湘齐对展斜晖回国之前的事情并不太了解。大抵知道是在资本主义的大染缸里跌打滚爬了很多年，大概混出了什么模样，能力也是有的，但是不知道得罪了哪家连锁企业的大佬，总之，也算是玩不下去才回来的。
许家的经营方式老派又传统，最近几年许大哥完全把持住才开始和国外有往来，不过许湘齐知道的是，和国外的生意往来完全是许大哥一手抓的，连家族里的长辈都不好插手的，许三知道这是老大在培植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当初招纳了展斜晖也存了一些，或许哪天可以帮上大哥忙的想法。
虽然目前看来是完全没用啦。
展斜晖下车之后，对面的跑车上的司机也下来了，许湘齐捂住受伤的眼睛，独眼龙聚光看的更加清楚。司机是个身材过分瘦削的女人，穿了一条杂乱拼色的吊带连衣裙，带着夸张张扬的酒红色太阳眼镜，黑发半卷不直的洒落一肩，是相当随性但是好看的打扮。
总觉得这个打扮有些违和，许湘齐在脑子里搜寻了下，这个女人的身材有些面熟，自己是个弯，总不至于是露水姻缘的对象吧……莫不是许二露水姻缘的……
然后女人把眼镜拿下来了。
许湘齐没瞎的眼睛睁得很大，愕然和惊诧从眼角蔓延到整张脸上，这让他看起来有些严肃的苍白。
——是那晚在许二会所的女招待。
许湘齐当然一直在调查女招待的下落。
但是那天之后她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的没了，许二的电脑里完全没有留下女人的个人信息，证件什么当然都是假的，而且印刷照片的墨水也有蹊跷，拿出来的时候照片都糊了，连是男是女都认不出来了。
再问许二，说是因为招的是女招待也没有太伤心。(许二上心的是厨子，会所的三个厨子身份证等各种简直完备的不行。)（论一个宅男对生活品质的追求——食物还是三次元的好，妹子还是二次元的美。）
没想到倒是在这里遇上了。许湘齐心里一凉，只觉得寒毛都竖起来，他冷静下来一点。
许三终于松开捏在车门把上的手。他的目标是这个女人身后的势力，单单抓住一个小兵没什么意思的。而如果展斜晖认识这个人，那她也是跑不了的，不必在这个突兀的时候打草惊蛇。
况且，从刚刚展斜晖的表情来看，似乎也是完全没想到她会出现这里。之前的事情肯定和展斜晖没关系。
应该和展斜晖没关系的。
许湘齐在心里为手下开脱着，直到理由完全说服自己，身体才微微放松下来陷在椅子里。
展斜晖下车之后就径直走向女人，面色是难得的严肃，看起来竟是微微成熟一些，而不是吊儿郎当的大学生神采了，倒是有些工作经验的上班族了。女人迎了走上去几步，相当熟稔的伸手拥抱了展斜晖，虽然后者的身体语言说明他并不大情愿，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女人脸上的笑容，是不做作的真心笑容。
不会是展斜晖在国外的露水姻缘吧。许湘齐单手托腮，随意在心里杜撰了一个失足美艳大姐姐爱上清水小男生的故事，啊，怎么说，异性恋的故事就不太戳萌点呢。
那边展斜晖却匆匆推开女人，微微往后推了一步。女人稍稍僵硬了一下，很快恢复过来，之后脸上一直挂着半笑不笑的诡谲表情，微微露出掌控一切的狂妄自信。说实话，许湘齐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女人，他偏好更加柔软一些，温和传统的女性，如果不是基佬的话。
不能理解展斜晖为什么会这个女人露水姻缘，没眼光。
两个人保持着一定距离，面色平静的交谈了一会儿。感觉像是一般的商业洽谈，这两人认识却并不熟悉的样子。
但分明应该是有恩怨纠纷的。最怕就是这种大风大浪隐没在日常寡欢里的感觉。
之后女人似乎有往许湘齐这边走过来的意思，但是被展斜晖拉住了。女人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停住，然后从包里翻找出了什么，强硬的塞进了展斜晖手里。许湘齐实在看不清楚，他打开手机，放大镜头后对着那边连拍好几下。
随后女人就干净利落的离开了，上车之前还给展斜晖抛了个飞吻，然后掉头拐弯从另一头开走了。出现和消失一样干脆。
展斜晖在原地站了几秒，走回来的时候，脸色灰白，没答好试卷的学生一般的颓色。
许湘齐收好了手机，坐在车里等着他走过来，给一个圆满的交代，就像他们以前那样很多年过去了，都是这样的。
展斜晖拉开车门的一瞬间，收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欢乐的闹腾起来。乍而响起的电子音铃声在过分静谧的环境里太突兀了。
许湘齐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是肖湛打过来的电话。